沈老太太对着炉鼎,也拜了三拜,把点好的香端正地插进余灰里,就算走完整套礼佛的流程。
那年轻僧人走上前,对着沈老太太行礼道:“多谢施主布施功德,诚心之至,佛皆有所感。”
沈老太太回礼道:“这位僧人有些眼生。”
“在下法号悟禅,从伽罗流浪而来,得南禅寺庇护,亦是佛祖怜惜,愿追随佛祖,悟道净心。”
沈老太太一挑眉,问说:“伽罗是何地?”
“施主可闻羌幽一族?”
她摇摇头,又言:“是我失礼了,竟忘了不可问前尘的训诫,可请僧人带我至斋饭处?”
悟禅笑而不语,只略一抬手,就不紧不慢的向前走去。沈老太太搭上婢女的手,忽地感慨了句:“悟道净心,何处是个头啊?我没剩多少时日了,给儿孙辈积点福气罢。”
婢女只晓得低着头,扶稳那颤颤巍巍的身子。
沈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今日齐氏被她扣在家中,又慢悠悠地说:“哎,也没个人说句话映衬下的。”
带至斋饭处,坐在角落的苏唤月一眼看出了她,激动得一抬腿,膝盖“砰”地撞在桌子上,有痛不敢吭声。
沈老太太的注意全被吸引去,冷哼一句:“出门不看黄历,连腿脚都不听使唤。”
苏唤月停下口中的面:这人说话怎么这般毒……
南禅寺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得等香客大抵用完膳,才许僧侣入座。今个儿不知怎么回事,几张桌子都坐满了僧人,学当地的风俗,呼噜呼噜吃得畅快。
这自然是苏唤月的安排。
“就来晚一小会儿,连位置都寻不到了。”
婢女问:“老夫人,还留下吃吗?”
沈老太太皱眉道:“送一份,到我的厢房来。”
苏唤月咬下满嘴的豆腐,偷偷露出一抹笑。
待沈老太太移步至厢房,刚绕出角落,就见一人高大的侧影早候在那里。
“哟,没承想在这遇到了陆知县。”
陆今安颔首示意,“问老夫人安好。”
人一看就是来找她的。沈老太太烦躁地拧起眉头,还是将人迎进屋内。
“陆知县找妾身何事?”沈老太太不想留客,开门见山。
陆今安倒是不徐不疾言道:“佛家语,慈悲为怀。我见老夫人日日都来这南禅寺祈福,广施恩德,应已是福气傍身。在下初入此道,也想能蹭蹭老夫人的福气。”
“福气?哈哈,有钱可买功德罢。”沈老太太笑道,“你又是,来当谁的说客?”
说完体面话,陆今安也单刀直入:“茄莎咔一带的百姓,老夫人也是知道的,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这两月又逢沙害,请愿老夫人捐出些钱财,增加粥量。”
“拿我家的钱,去喂几条贱命,我怕不是闲得慌。”
“老夫人来拜佛,不是为己,而是为整个沈家祈福。佛家讲求度己达人,多助人,多结善缘,许能为儿孙积攒更多功德,不是吗?”陆今安说。
沈老太太素来深信佛道,这般一听,倒也觉得几分在理,何况加几次粥,以沈家财力来讲不是什么难事,便点头笑着应下此事。
陆今安行礼道:“在下代茄莎咔的诸位百姓,谢过老夫人的恩德。老夫人的善心,定会换来功德无量。”
“承陆知县的吉言。”
见目的达成,沈老太太的斋饭也已送到,陆今安不作纠缠,别后便大步离去。
苏唤月吃完饭,就在寺门前等着。
陆今安朝她走去,“干得不错。”
“嘿嘿,你守内我看外,无论怎样的鱼儿都能落网。”
“你这口气,我们像是去做坏事一般。”
“反正不管怎样,也算消减你心中的不自在罢。”
陆今安撇头看向远处,身子忽然一滞,道了句:“等我片刻。”
待他返过来,手里握着根糖葫芦,红艳艳的果子甚是诱人。
苏唤月的眼睛炯炯发亮,指了指自己,满怀期待地问:“给我的?”
陆今安刚一点头,苏唤月就迫不及待地拿过去,大咬一口,薄薄的糖霜碎在嘴里,放开酸甜的滋味。
“好吃好吃,我还是第一次尝糖葫芦。小时候可想吃,但总难开口要阿母买。”苏唤月笑成了朵花,还是开得正艳的那株
陆今安的喉结不自觉滑动了下,炙热的目光焊在那灿烂的笑容上,慢慢软化成一池春水般温柔。
苏唤月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眼神,问:“你今日究竟是怎么了,请我吃这么多好东西?”
陆今安自知失礼,连忙收回视线,又板起面孔,“没什么,只是觉得来沨县这么些日子,难得遇到个能说上几句话的人。”
“想说话,你可以去找沈二公子,他和你似乎玩得不错。而且我见他这么会玩,心里肯定藏了不少乐子。”
陆今安摇头道:“我与他,多是表面之交,不嫌恶也不深处。他这几日出了点事,还锁在家里思过。”
“活该”二字差点蹦到苏唤月嘴边。
陆今安又说:“马上就是凤阳节了,总算偷得浮生半日闲。”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一个难得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