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有人招了?”苏唤月利索地站起来,拍掉手上的灰,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陆今安反问道:“你今晚到这里,途中可一直戴着面罩?”
“当然啦,这儿的风沙我可遭不住,”苏唤月打了下他的手肘,一挑眉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反正我也故意挑了没人的小路,那守卫问起时,我只说是宋婆雇来送货的,可不管其他事。”
“用到你时,这般说就好。”陆今安点头道。
苏唤月疑惑地皱起眉头,“什么意思?宋宝若是在狱中暴毙,只会留下疑点吧……”
话刚脱口而出,苏唤月便意识到不对劲。对于宋宝来说,各种证据皆指向他,但陆今安一直压着没宣判,应是找到了推翻结论的铁证。
“也就是说,宋宝不是这次纵火案的真凶,还有人藏在后面找来这只替罪羊?”苏唤月压低声音问道。
陆今安没回答,像是默认,片刻后提醒道:“不该问的事,最好烂在肚子里。”
他的眼神像一道冰刺来,把苏唤月吓得猛然一缩,头跟拨浪鼓一样点个不停。
“我保证,今晚什么都不知道,没看见。”她立起三根手指发誓。
“你刚刚嘴里念的,是什么意思?”陆今安尽量放平语调,仍听起来像在盘问似的。
“沨县有两大灾害,一个是风沙,另一个就是沙盗,你总该听过吧?”
陆今安应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沙盗又分为两个大派,其中有一派是由平民组成,专门劫富济贫,但后来逐渐转变为收钱杀人。他们混居于百姓之间,平日务农经商,接到命令迅速出动,神出鬼没。”
苏唤月说:“那你不是最清楚么?‘鹰啄’和‘血日‘都是他们吓唬人的手段。”
所谓’鹰啄‘,就是一刀刺进你的左眼;而’血日‘则是把你的心头肉挖出来,反正残忍至极。
马大娘除了教她做马具的活,还给了她些防身的方法。遇到袭击,就这般吓唬回去,使对方误以为自己是沙盗,从而心有余悸;若对方也是沙盗,反正这个派别里彼此大抵不相识,也能蒙混过关刀下留人。
“好方法。”陆今安忍不住表扬道。
“你就一点不怀疑,我和马大娘真是沙盗?然后我被雇来灭口宋宝?”苏唤月再度试探道。
其实陆今安看得出,从这小女娘跪下又站起后,就一直处于紧绷的戒备状态,她并未完全相信他早就放下疑心。
陆今安语气如常:“混在百姓之中的沙盗,基本都是流民,而且鲜有女娘。从马大娘各方面条件来看,都不符合沙盗的要求。”
“你,就更不用提了。”
陆今安垂下肩膀,脸上也显出少有的疲惫。月色如水流进他的眼底,而那汪月色间仿佛又盛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像是受到蛊惑般,陆今安缓缓抬起手,掠过那翘起的发梢,帮她捋到耳后,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赶快回去吧,否则就说不清了。”
他的嗓音那般沙哑,落在苏唤月的心头,磨起一抹难耐的痒意。
苏唤月慌忙低下头,提起衣摆就溜出了狭小的暗巷,嘴里低声叮嘱着自己,今晚的一切只是场梦。
到了第二天,街坊里就开始流传昨晚的故事,说什么真正的黑手还没露面,雇来沙盗给餐食下毒;宋宝早死在严刑拷打下,只是县衙压住风声而已。
但无论何种说法,宋宝都是最终的牺牲品。
马大娘提起几分警惕,不许苏唤月再去看望宋婆,整日盯着她准备零件。苏唤月摸不透这个案子的水深,就乖乖留在屋子里,借着黑炭渣作笔,废弃的面粉袋作纸,一笔一画勾勒自己设计的新图案。
很快临近交货的日子,马鞍也做好了初版。马大娘准备往上面添饰纹样,给苏唤月随意展示了下,是市面里再流行不过的福字纹路。
苏唤月还剩边角的设计没选定,打早就跑到金玉衣坊去观望。
她这几日打着上街买菜的旗号晃过马大娘,实则直奔衣坊二楼而去,几乎每次都能见到沈钰,像个求学的书生般,老实巴交地跟在秦罗娘身后,听她传授经商的门道。
对待苏唤月,他依然摆着副臭脸,只是话上客气了几分,看来这次闭关思过真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见她来得频繁了些,引得沈钰好奇地问:“你就真喜欢这些玩意儿?等我再碰到那支商队,送你一整套的就好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苏唤月伸出根手指,对着羊毡画指点作圈,把沈钰直接晾在一旁。
沈钰看了眼周围,小心凑到她身边说:“我想请你帮我做个宣传。”
苏唤月被逗笑了,说:“我能有什么本事?”
“秦罗娘同我说过,你住的地方虽然比我家穷,但还是有一定的闲钱拿来买货,当我欠你个人情,怎么样,干不干?”沈钰轻摇折扇,豪迈地挥开衣袖,不像请人帮忙,倒是债主同意延期交款。
“你容我考虑会儿。”苏唤月沉浸在羊毡画里,下意识答了句。
突然,一组连缀的线条吸去她的目光。她抽出怀里的面粉袋,对着那组线条再看几眼,喜悦步步爬上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