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从未见过悟性这样差的人,任凭阿父如何明示暗示,赋灵的一丝一毫是一点没进入她的猪脑子。
阿父都亲自示范了,这蠢娃子却只顾着哭。
哼,也就仗着阿父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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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朱笔是喻的前身,阿父曾以其承灵,养其魂千万载,辅以万千道,融以世间理……换言之,亦可称他为祂手下唯一一件堪比真神的仿制品。
尽管阿父创造他只是太孤单。
那年于荒山之巅,混沌的意识聚拢,汇成一个他。
浅金的阳光之下,皑皑新雪覆于地表,祂眸中的欢悦胜于此间暖阳,透过空濛晨雾,落在他身上。
祂说:“若你愿意,可唤我一声‘父亲’。”
这不知活了多少年的神明宛若一个孩子,语气中带着忐忑,颇有些商量的意味。
甚至说话时都不敢正视他。
“阿父。”
他并不讨厌祂,相反,喻很喜欢祂身上的气息。
清灵温暖,是尘光也难以消磨的旷世温柔。
至神,方可得世间赐名,他的名字亦是由道赐予的,祂牵着自己,未等走几步,天光乍起,落在他身上,那蜿蜒而起的大字便出现在他视野中。
喻。
并非来自祂,却亦是祂所想。
“天之道,与我所想相同,恭喜,阿喻。”
喻不明白,有什么好恭喜……就算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但由祂来说……
无由来地,心脏一阵抽痛,很难受。
“有什么好恭喜的?!这明明就是你……天道这是要把你的后路断掉!”
与别的神不同,祂身上不曾有过杀孽。
因为,赋灵本就源于祂,由死物到活物,这世间与祂有关,却也无关。
“那便算我送与你,与天道无关。”
祂不敢与自己对视,低垂的眸光落下,偏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甚至有些心虚。
有什么好心虚的?自己的东西被抢去,竟半分脾气也没有?
那段时间,祂哄了自己好久。
初生神明,因着来历,被群臭虫喊伪神。
理念不合,性情不和,喻同那些臭虫没有任何可谈的,见之不理都算是尊重。
祂曾说人间甚好,喻便在人间留了些年。
与祂说得不同,世间良莠不齐,繁华之下那枯枝烂叶的腐臭气怎么都掩不住。
也或许是在荒山待得太久了,沧海桑田,时光荏苒,人间也不再是祂记忆中的人间了。
甚是无趣。
不过,若是说感兴趣的,大概是祂的生平吧。
喻时常会去寻些残卷神迹,听其中的残念片魂讲他们生前之事,偶尔也能从中窥见祂的痕迹。
这样拼凑着,倒也能觅得祂生平二三事。
天道会在赐名时将一些常识塞进识海,其中各路神仙鬼怪有之,神律法则亦有之,更有些许重大事件的记叙。
其中,对祂的记叙不过三两句,只一“上古罪神,贬至荒山,无召不得离开”便揭过。
喻想不明白,祂到底有什么罪?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地步呢?
去问祂,祂不说;遍寻世间,世间也不语;谁知道呢?谁也不知道。
“……”
某一天,喻看着祂在屋檐下写字,依旧是那只朱笔。
他便这样看着,看祂在阳光分割的明暗交界线下,那瘦长的指节,轻扣那只朱笔。
提笔间,光尘细数温存,写下的却是无尽落寞。
即使祂自己不这样觉得。
见其捏了白纸,清风便将上面的墨水留住,阳光也明媚。
白纸黑字,被哗哗吹响,和着林间竹叶,煞是悦耳。
时有鸟鸣起伏,池鱼跃出水面,水花乍响。
“阿喻可识字?”
祂扭头看向自己这边,像人间那些关心子女的细心长辈。
喻想着,若不是天道将一切都准备妥善,他也不至于闲得在各处闲逛。
可看到那些字的时候,喻愣住了。
脑中只模糊地解释了这是什么时期的字,其中含义自是不得而知。
恍若被世间抛弃,一转身,身后无人。
这荒山由祂的神力蕴养,山林草木,无一不是祂,却无一会为祂停留。
那些化了形的小妖不会久留,往来的行人亦不会久留……一批又一批,祂看着他们在此处长大,又看着他们离开。
就连他,也没有为祂停留。
忽地听祂一声轻呼,便慌张地放下手中纸。
“阿喻这是怎么了?想起不开心的事了吗?”
“阿父,你会有不开心的时候吗?”
脸上的泪被轻轻擦去,喻琥珀色的眸子中倒映着祂的惊讶的模样。
见其忽而释然般轻叹一声,随即抬了手……似是想摸自己的头,落处却是肩膀,大概是伸手途中想起了什么。
“会。”
神明寿命漫长,其身形更是成长缓慢,喻那时看着像是七八岁的孩子,可实际之龄也早已过万。
阿父不摸自己的头是因为祂的身份。
祂自己说过的。
很难过,明明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