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现与心神剧颤,怔然看着竹清世,又确认了一下,她不似在开玩笑。
他从小便被灌输着忠君爱国的思想,那时候常听周围人讲,自家父亲是名震一方的大将军。
他一直以来的梦想,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像父亲和兄长一样,保家卫国,金戈铁马征战沙场。
可这一切幻灭了。
是他们错了吗?难道谢家一直以来所坚持的,都错了?
“我相信谢家是无辜的,君君臣臣,倘若君不再值得追随,那臣也不必殚精竭虑。”
竹清世及时出声,打断了他痛苦的自我怀疑,她声音沉着如水,让人忍不住静下心去聆听。
“谢家男儿,护的是云朝百姓,国家安康,而非醉生梦死的皇上,我已窥得天机,你兄长便是未来明君,我会尽全力扶他上位。”
谢现与掩饰不住心中的惊愕,他抬了抬手,发不出一丝声音,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他感觉自己好像幻听了,短短几个字,他却无法理解,这比让他反还要不可思议。
他磕磕绊绊地说:“小姐,您是、您是说,我哥他……他会反?”
竹清世没有回答,眼神肯定地看向他,目光沉沉,幽幽乍明,心里想着另一件事。
谢现与是个未知数,前世他早已在今天被斩首,今生却活了下来。
若他能对大计有所帮助自然好说,可若他会造成阻碍,即便他是谢行之胞弟,她竹清世也一定第一个解决了他。
竹清世将手藏于宽袖之中,轻轻转动着扳指上圆形的暗器扣。
“我知道了,小姐,既是您预知的天机,我定会全力相助,好为谢家翻案!”
良久,谢现与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满是决心。
竹清世点了点头,伸出葱根般细腻的手拍了拍谢现与的肩膀以示宽慰。
右手食指则悄然一旋,将扳指里尖锐的针无声收回。
“小荷一身武艺,即便在太一九莲一脉之中也是名列前茅,今后让你跟着小荷学习,可有怨言?”
“没有,多谢小姐,小的会好好学的。”谢现与忍者眸中泪水,又朝着竹清世拜了一拜,只是这次停留的时间格外长。
夜风透过他薄薄的靛蓝弹墨衣衫,冻得他打了个寒战,好似魂飞汤火,无依无靠。
他对未来生出了一股绝望,更有心酸与委屈涌上,鼻子酸涩,虽是尽力控制,泪水也蓄满了眼眶。
随后他忽然觉察到一双温暖的手将他扶起,是竹清世轻轻抱了抱他,又拍了拍他的背示以安慰。
他眼中泪水再也忍不住,一睁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张口呼吸,努力压着喉间的呜咽。
……
翌日,卯时。
公鸡刚刚打鸣,天还未亮,竹清世就被家中侍女叫了起来,迷迷糊糊地站在寝宫中央,张开双臂任由两侍女忙里忙外地给她穿着官服。
“呵……”竹清世张着嘴,眯着眼打了个哈欠,眼中雾气蒙蒙。
做官就这点不好,每隔五天就要起这么早去上朝,还要穿那身笨重的官服。
“好了好了,”竹清世躲过了侍女想要继续整理头发的手,她满头青丝已被束起,带上了官帽,一丝不苟。
待踏出自家门槛,迈入马车时,她眼中已满是清明,她抬头望着漫天繁星,不由出神。
卯时的星空,总是最美的。
只可惜她自从嫁给云慎,便再也没有走过这条路,也很久没有看到这样星光正好的夜空了。
柔柔的月光笼在她脸上,穿上官服后,她本就有英气面庞更是雌雄莫辨,超然不似官场上的人。
咚!
承天门一声晨鼓敲响,大臣们陆陆续续为今日早朝做着准备,待天微微亮时,便依序站在了太和门处。
云皇于重重叠叠的御扇后缓步走到台阶之上,甫一出现,周围众人便即刻噤声。
众大臣垂头将手背在身前,云皇身旁作陪的官家子弟更是小心翼翼,生怕踏错一步。
待云皇落座,御扇拿走,云皇威严的面容便彻底出现在正上方,可无人敢去抬头看。
可便是只能瞥见龙袍拖地的边,也忍不住被那繁杂精美的工艺惊艳。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最开始往往都是一些朝堂的大事,诸如今年收成几何,该征多少税,随后礼部讨论了官员升职降职,以及工部被安排建设某地……
待太阳明晃晃地升上来,该经历的终逃不过,只见御史大夫左跨一步,上前躬身行礼:“臣梁申有奏!”
竹清世低眉敛袖,面色如常。
御史大夫属御史台,是专门弹劾官员的,她几乎可以预见接下来他会说什么,便闭上眼默默等着。
“禀陛下,前日午门斩首谢家众人,有一人劫法场,带走了罪臣之子谢现与。”
太和门上静了几秒,随后云皇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落入众人耳中,沉稳而极具威压:“大理寺卿何在?”
大理寺卿华锦上前:“臣在。”
“对于此事,大理寺查到了多少?”
“回皇上,据刑场上见过人犯的侍卫和平安里百姓交代,当时劫走罪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