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头的萧辞错过了温言眼睛里的两团火焰。
“温言,我没有那么多选择。”萧辞的背影透着单薄。
她不是有耐心的人,但是有些事,她要跟温言说清楚。
“我身份特殊,门第相当的,或者年岁不和,或者早有亲事。何况我上过战场,跋扈之名在外,又与你父亲不合,寻常人家就算想高攀也没这个胆子。朝中但凡有头有脸的,哪个不是一肚子心眼子,怎么可能舍得亲儿子跳进我这个火坑?或者我还有一条路,去跟外敌和亲,搭上自己一条命,给大俞换几年和平。”
她苦笑了一下,半回了头用余光注视着温言。“在我所有的选择里,你是最好的那一个。”
楼外的雨还在下着,妙歌把伞放在脚边,坐在楼梯边等着萧辞,旁边坐着一脸不爽的包小壮。
不知道包小壮被妙歌教育了多久,傻小子此刻低着头,看也不敢看妙歌。
听到萧辞出来的声音,妙歌率先站了起来,然后狠狠推了包小壮的脑袋一下,他才乖乖站起来,往妙歌前走了半步,对着萧辞行了一礼。“我错了,给殿下道歉。”
“错哪了?”萧辞就像是得寸进尺的长辈,抱着手臂非要对着自家孩子刨根究底。
“殿下最讲道理了。”包小壮闷闷地说。
妙歌气结,从后面踹他一脚。
包小壮被踹地往前一个趔趄,才终于说:“殿下一点都不无能,殿下可厉害了。”
妙歌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这半天的口水算是白废了。“殿下,小孩子的话,别往心里去。”
萧辞跟温言置了半天气,这会儿对着包小壮早就没脾气了。“行了,去好好看着驸马吧。我看他今晚烧地厉害,小心伤口别感染了。驸马需要休息,你今晚也安静一点。”
想了想,她又转身吩咐妙歌:“这两天让厨房单做一份清淡的饮食,再配点开胃的小菜送过来。生病的人没胃口。”
妙歌低头应了一声,转身取了伞,跟萧辞一起,走进重重的雨幕之中。
那晚包小壮最终也没有留在秋筠馆三层,而是被温言支回了自己屋子,连留在门外伺候都不让。
温言一个人躺在秋筠馆的床上,馆外是暴雨如注,馆内却是死一般的寂静。温言的心里像是翻了的海一样,一遍遍想着萧辞的话。
其实萧辞说的这些,他不是不知道,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向父亲确认。
他甚至曾经暗暗想过,他进了长公主府,会不会能做父亲的一步棋?或者会不会父亲还留了什么后手?
窗外的雨丝毫没有停歇之意,温言独自躺在一片风雨飘摇之中,忍不住生出了几分自怜的心来。
原来自己真的只是个弃子罢了。
在一个人的黑暗中,温言无力地闭上眼睛。如果这顿鞭子还不能抽醒他,那他大概真的是无可救药了。
温言沉在梦里不辨真假。一时间他好像是回到了温府,学堂里的冷眼和嘲笑,偏院里的孤寂和冷清,无一不像刀子一样真真切切割在身上。可是下一刻他又到了蒹葭院,鞭子响在耳畔,疼痛好像永远也不会停下。眼前一时一个场景,太阳穴疼得突突直跳,身上一时热如蒸锅,一时又冷地打颤。
最后他看到眼前有一双狭长的凤眸出现在眼前,同时耳畔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温言,你该醒了。
第二天包小壮一大早刚到秋筠馆便被吓出一身冷汗。温言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唇上一点血色也无,额头渗出一层虚汗,温度却高地吓人,无论包小壮怎么叫他都没有反应。
府里大夫赶来又是一通折腾。最后府里大夫被吓得不敢用药,甚至还惊动了已经在家养老的太医。
妙歌传话过来的时候,萧辞正坐在窗边,抱着今年户部报上来的各地税收账目细细查看。她听了消息没什么反应,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这不连沈太医都过去了吗?不过是受伤发烧而已,现在有药有大夫,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还能死人不成。”
妙歌真的不懂了,明明昨晚听说温言发烧了,还赶着去看来着。“我的公主,您是不是把驸马当博州军里顾少帅的兵了?人家可是个书生,是读书人。”
萧辞觉得妙歌这一比没有道理。“我若真的把他当顾梁的兵,他刚刚有以下犯上的苗头,就直接一百军棍送他见阎王了,哪还能给他请大夫。再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他了?”
“这到底是您的驸马。”妙歌一把捂在账册上。“那您今天还去看一眼吗?”
萧辞这才终于抬起头来,一脸认真道:“妙歌,禁足就要有个禁足的样子。”
萧辞一把把妙歌的手挪开,又重新看回账目了上,没有一点要搭理她的意思。“这人哪,都有自己要吃的苦,要受的罪,谁都省不了。温言也一样。该他的,他躲不过去。”
手里的账册翻过了一页,萧辞似是无意道:“有些事,要他自己想明白。”
萧辞言语间都淡淡的,仿佛根本不上心。
妙歌叹了口气,放弃般抛出最后一个问题。“那驸马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呢?”
萧辞原本盯在账目上的眼睛突然动了一动。狭长的凤眸一闪,随即抬眼看向妙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