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是我能够选择的。”顾云筝有点儿沮丧,说的也是心里话,“太夫人能做主把我撵出去。至于你,高兴了能给我做主惩戒下人,不高兴了也能做主把我处死。”
说来说去,她真正想说的是两头都不好惹,根本就惹不起的是他。到何时,她也有这点自知之明。
有些男子无法忍受发妻,可是父母不允许,就不能休妻;而有些男子,对妻子百般眷恋,可是父母要他休妻,便只能从命,否则就是不孝。
霍天北虽然不能尊敬太夫人,有些表面文章却是要做的,不可能公然违背太夫人的意思。而对于她,如果他用强,她现在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人命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念之间、三言两语。他当真翻脸,她就会如夏莲、穆姨娘一样落入最凄惨的境地。
霍天北听了这话,垂了眼睑,继续看书。
太久的静默之后,在顾云筝已经放下这话题的时候,他又徐徐地道:
“可是这日子总要过下去。怎么过?”
她怎么知道。腹诽后,顾云筝想了想,微笑道:“我尽力做侯爷的贤内助吧。做不好的话,侯爷再做定夺。”
“行啊。”他丢开书,眸子熠熠生辉,“就这么过吧,好歹能坐在一起说说话,做个伴。”
这话细想的话,其实很让人沮丧。
他转去洗漱更衣。
顾云筝依然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书,没心情看。
过了一阵子,他的语声从里间传来,“你这些东西,能不能拿出去?”
“什么东西?”顾云筝转入里间。
霍天北已经歇下了,见她走进去,指了指床头一层层小抽屉,又指了指贴着墙壁的床里侧的十锦架。
十锦架上放着粉彩花瓶、珐琅果盒、描金匣子等五颜六色的物件儿。顾云筝歉然微笑,“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布置的了。”她一面说着一面半跪在床头,耐心地拉开小抽屉来看,“前两日才看过,除了剑谱、几把匕首也没什么啊。”
“架子上放些常看的书,抽屉空出来。不是剑谱就是匕首,害得我做梦都是打打杀杀。”
顾云筝忍俊不禁,又不确定地道:“现在就收拾出来?”
“嗯,现在也不乏。”
“好。”顾云筝一面手脚麻利地收拾,一面怪丫鬟怎么这么勤快——哪儿都是纤尘不染,害得她想抖落他一头一脸灰尘的想法成了泡影。
他看着不顺眼的东西,全安置到了外间的柜子里。她又去抱来一大摞史书,按照朝代排列出顺序,整整齐齐码放在架子上。
也不知道他会留宿到何时——这样布置完看起来很不错,她很想切实感受一下。扶着十锦架喟叹的时候,听到置身于她双膝与十锦架之间的他又有了不满之处:
“这床帐颜色不好,俗气,要换上雅致些的。”
霍天北一面打量一面流露出嫌弃的眼神,“床也不好,不知道几两银子买来的,明天也要换。”这院落、这居室,也只有她还算顺眼。
顾云筝低下头去,认真的、恼火的看着说话的人。她忙了半晌,他三两句话就要把床换掉——这是把她当傻子使唤呢?
霍天北对上她恼火的视线,看到她恨不得连鼻子都要皱起来,小腮帮也鼓鼓的,十足的要炸毛的猫儿样子。
知道别人想把她毒死的时候,她都慢条斯理的应对,一丝火气也没有。这时不过是费了一点点力气,居然就气成了这个样子。
他缓缓笑开来。
顾云筝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闪两下,勉强按下了用膝盖撞他肋部的冲动,转身准备甩手走人,也铁了心再也不理他了。
就是这时候,霍天北握住了她手腕。
看似随意,实则很有技巧的手法,拇指轻轻搭在她脉门上,随时能够将她钳制。
顾云筝在这时回过神来,暗自恼恨自己:你跟他较真儿做什么?你怎么轻而易举地就被他惹恼了呢?他病得不正常了,你也跟着糊涂了不成?
她迅速调整心绪,漾出柔和的笑容,“不早了,侯爷也该歇下了。交待的事我都记下了,明日就着手办妥。”
之前的一幕,像是他的错觉一般。
他忽略掉她委婉地求和,温声道:“总是一里一外,不成个样子。不如歇在一处,说话也方便些。”
顾云筝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霍天北的手缓缓下落,握住了她的手。柔若无骨的小手,手上有薄茧。“行不行?”他语声中有着他自己不曾发觉商量之意,“不愿睡这儿,我陪你去外面?”
顾云筝无可奈何地笑了。听着像是商量,实则是在耍无赖。
“就这样?”霍天北适时地轻拍她手背一下,松了手。
没得选择,再说什么,落在他眼里不过是惺惺作态。她爽快应道:“我去洗漱。”
“好。”
回到寝室,顾云筝找来一床被褥胡乱铺在外面,刚要躺下,他又坐起来。
“怎么?”她问。
霍天北笑意更浓,“你睡里边,今夜我可能还要出趟门。”
顾云筝和他换了位置,抓了抓额角,真的是一脑门子火气。
“不吵你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