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死。
谁能想到这个傻子竟然自己冲上来挡在她面前。
“我要救他。”
紧接着一巴掌便清脆的落在了她的脸上,“别忘了我们的主子是谁,别忘了你要嫁的人是谁,动了别的妄念。”
“妄念。”她胸腔闷了一口气,冷笑一声,“这和救他又有什么关系,是奉国现在的帝王不好么,为何非得要发动战争,为何非得要害得百姓流离失所,奉国先帝害得巫咸族灭,我们又要将这份仇恨延续下去,让更多的人为了所谓的报复同我们一起饱受痛苦,可那创国的先帝早就驾鹤西去,最后牺牲得全是那些不曾伤害过我们的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啊。姥姥,及时止损吧,我们的是因神农草的圣意而诞生,如今眼前就有了苦难,眼前就有了将死之人,要我们坐视不管,本就意违背了巫咸族原本的价值,即便策反成功扶持蛇族真王上位,我们也早就不是最初那个只为行善而存在的巫咸族了。”
张翠屏没想到自己抚养了多年的孩子竟敢这样顶撞她,还真是稀奇。
方年年知道姥姥现在有多么的生气,可她却还是固执的说下去,“风尚的消弭才是真正的族灭。”
“百姓?不求当初有一个百姓为我们发声,而今又有哪个为我们立碑,为我们正名,我们早就是他们口中的妖孽了,一个破坏国之根本的妖孽了。百姓当然不配了。”
她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方年年被自己打过的左脸,眉头微触,似有不忍,“我像你这样大的时候,通过我的卜星印窥见阿爹阿娘被那些官兵活活烧死,我小时候体弱胎里带病寄养在清灵庙,才逃过了一劫。在我魂不守舍一心求死的时候,我在冻春河里捡到了装在木瓢中襁褓的你,我看见你额心上有只有巫咸族人才能看见的卜星印,你知道我那时候有多么惊喜么,因为你我才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方年年哽了一下,反复斟酌后开口,“姥姥与我说这些有何用,我只觉得时至今日天下太平,我们非得要这苦痛延续下去,并非良策。那日是姥姥让我混淆他们视听,装出怕蛇的样子,我听了您的,眼前就害了人,酿成大错...”
张翠屏大掌一抚,挥开她额间卜星印记,少女额头星纹一闪,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的成为巫咸族人。
巫咸族人十六岁便算成年,而这无疑是一份沉重的成人礼。
张婶子又何尝不想,不想放下仇恨,因此在心里的某一处狠狠挣扎,到了今时今日才愿意解开自己养大的小辈额头封印。
方年年只觉得头里一片眩晕,面前之境血红一片,一个妇人和一个男子在一个破旧的房中,女人抓着男人询问外头情况,男子叹了口气,目光向上,是两条悬与梁上的三尺白绫,而随女人心灰意冷的目光看去是榻上的新生。
他们才成婚一年,他们有过憧憬,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女儿。
妇人无奈,一滴血滴进女孩儿额头,那小小的星印被锁住,她把她温柔的放在木盆中,双手合十像在祈祷,她静谧又美好,像这世间所有的母亲一样。
再长大点儿,她就给她做衣裳,给她唱歌,为她编发,教她梳妆女红还有巫咸族的医术,为她择这世上最好的儿郎。
女人想到这里,赴死前的唇角有了笑意。
忽然方年年一声尖叫抱着头不敢相信,想从这幻境中醒来,长了十几年,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生身父母,因此也从未抱有过幻想,可亲眼目睹他二人在将孩子放入那流向清灵庙的冻春河时,再也没有勇气看下去。
咣当一声,板凳被踢开,年轻的夫妻就这样结束了生命。
方年年大口大口的呼吸,眼泪在眼眶中悬而不落,比悲伤来的更快的是惊吓。
张婶子安抚道,“莫要再糊涂了。今天你救了这孩子,他是个痴的,可同行的另两个人我看着早就怀疑到你了。你别忘了你可是月娥祭的巫祷,提前暴露身份,被人找到了苍玄卦魇之门破解之法,大典就成不了,月格不完整,如何得民心,如何杀了那个狗皇帝。”
少女的坚定因动摇而脆弱。
“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论发不发动战争,百姓都困与月格失衡整日活在梦魇里。你的朋友是修道之人,他们可以有一千种法子破魇之门,可破除之后,百姓也只是从梦境中出来,面对着寸草不生的干旱,不过是清醒的痛苦罢了。要么死于灾害,要么死于战争,没有第三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