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客人有些奇怪,但具体是哪里奇怪,我又说不上来,总是有种微妙的直觉。沉默寡言的客人不少,但来都来了,总有个由头,职场失意寻求慰藉也好,情场失意报复消费也好,洽谈公事需要个场合也好,抑或是初来乍到猎奇窥探也好,都有自己的群体面貌。而面前这位,不符合任何一个群体的特征,越是不显露本质,我便越是在心里忌惮,总怕遇到什么变态杀人狂之类的,强装镇定的我提了提空了的冰块桶,屈身而起,找了个更换的借口,逃跑一般的离开了卡座。
远远站着,我一边让侍者补充冰块桶,一边心有余悸的打听,“方才那个人,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
“那位呀,你别说,长得还真英俊,就是有些不爱说话,显得阴沉了……怎么,很不好对付吗?”
“哦,那倒也不是。”我思索了片刻,接过他递来的桶,“就是觉得没什么下手的点罢了。”
“哈哈,难得见你吃瘪。”侍者似乎是笑了,“既然如此,不如让给其他人去接待好了,反正你不缺客人。”
“说的也是。”我摇了摇手里的桶,又递回给他,“你安排其他人顶一顶,我先去别的桌子待一待好了。”
“行。”
还没有在其他桌子待上个把分钟,我就被侍者慌慌张张的叫走,“那个,那位顾客,还是你去接待吧。”
“怎么,不是让其他人去了吗?上次春桃还跟我说想要英俊的顾客呢,你介绍给她呗。”
“咳咳,不是,他不满意其他人,发了很大的火,气势很是吓人……还是你去吧。”
“这么强势?”我吃了一惊,就自己同他前半个小时的相处,倒是没觉得是这么难以对付的人,只得应下来道,“知道了,带我去吧。”
重新在卡座坐下来,我假装整理了一下衣服,掩着唇笑道,“实在抱歉,稍作整理,怠慢了您。”
“无妨。”
他的声音平和又冷静,一点不见方才人口中说的样子,我挑了挑眉,顺手抬起了手试探道,“多少是我失礼了,不如招待些喝的,算在我的账上。”
说着我摇了摇手道,“酩悦【注】一瓶。”
他没什么反应的样子,直到酒被端上来,我伸手去拿酒杯的时候才被他按住了手,我以为他在客套,便笑道,“没什么的,一瓶酒而已。”
“一瓶而已?”他的语气有些踟蹰,“你每天要喝多少瓶?”
“嗯?倒是没有仔细算过……”我回忆了一下,“很重要吗?”
“你还未成年吧。”
这回轮到我诧异了,“难道您不是看我未成年,才点的我吗?”
他没有回答,我抿了抿唇,感觉戳到了铁板一般,沉默着打开了酒瓶倒满两杯,沿着桌面推过去一杯,自己则干脆地一饮而尽,“是我失言了,自罚三杯。”
说着我又去摸酒瓶,只是手里一空,才反应过来被他拿走了,不由愣住。这人是要如何,自己来这种店消费,还一副教导主任的模样,莫不是……想要这种羞耻play?念及此,我挂上了惶恐的表情问他,“您这是要……惩罚我吗?”
言毕我便听到酒瓶被碰倒的声音,高价的酒水不要钱似的顺着桌面滴滴答答了一地。一时间摸不准他的意图,心有忐忑的向后微挪了几分,伸手去叫侍者来收拾残局,只是刚抬起的手还没越过头顶便被捉住。我不自在的转了转手腕,提高了声音道,“客人,这里不是这样的地方。”
“那是做什么的地方。”他没有松开我,用力一带便轻易打破我的平衡,跌落在他怀里的时候我下意识绷直了身体,不情不愿的回答,“只是一朝买醉的温柔乡罢了。”
“倒是没见温柔在哪儿。”
“也不见您买醉来着。”
“是怪我……没有买醉?”他语气之间有我不懂的嘲讽之意,还没来得及反驳,便听他道,“那就开一瓶最贵的酒好了。”
即使他如此肯开价,我却踟蹰着不敢去答应,若是旁的也就算了,面前的人到底所图为何,我实在窥探不透,又轻易开价如此高昂的酒水,怕不是事后还要我去陪他做其他的事。虽然店里确有其他的女孩用这样的手段留住客人,我却不愿如此,念及此,我清了清嗓子,不再与他周旋,直白地问道,“客官您,看上我什么了?我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本,值得一掷千金。”
他不作答,我便也低着头用餐巾擦拭桌面,收拾着方才的残局,良久才听他道,“你很像我……曾经中意的人。”
“这样吗……后来呢?”
“她离开了我。”
“我很抱歉。”我伸手握住他的手,“请您不要太难过。”
收起被酒水沾湿的餐巾,我松开了他的手,有些犹豫的问道,“想聊聊吗,有关她的事?”
见他沉默不语,我又换了个话题,“或者想聊聊别的,也行。”
“都可以。”
“好的。”我伸手去示意侍者,“理查德,一瓶。”
希望一会他不会被和香槟一起送上来的天价账单震惊,我一面往空置的酒杯里加满冰块,一面漫不经心的想着,冲着他扬起甜美的笑意。
来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