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乔鸣”安顿好顾淮孑一行,自己独自到了书房点亮烛火,挑灯批看政务,完美的作息和自律的行为无不维持着他那清正廉洁的好官人设。
女孩蹑手蹑脚端着茶水和糕点走了进来。
“放下吧,早点入睡。”
“乔鸣”头也没抬便知道是何人,女孩并没有转身就走,而是绕到“乔鸣”身后替他按摩起了肩膀。
“阿兄,今日这几位到底是什么来历啊?”
“你就别瞎打听了,这阵子切记安分点。”
“我一直都很安分嘛。”女孩带着委屈地抗议,“我是看你今日心事重重,好意来关心你,你却一点不领情。”
“乔鸣”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我还不知道你。总之,这几个人你接触不得,特别是那位姓喻的小将军,他不适合你。”
“为什么?”女孩忽的松开了手变得急赤白脸。
“那位小将军,祖上都是世代传袭的显赫家族,从身份上,你便不足以与他相配。纵是让你与他相配,他也早已订有婚约,乃是当朝殿阁大学士家的嫡三小姐。你素来被养的心高气傲,能受得委屈去做小?”
“哼,还不都赖你。努力了半天,不过是个地方父母官,一点都没用。”
女孩甩手抱怨,丝毫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而是本能地将过错怪罪于他人。
“西西啊,官场哪儿有你想的那么容易。你知道我走到今天,有多战战兢兢吗?稍不留神便是满盘皆输。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不要叫我西西,叫我阿吟。”
“乔鸣”没有察觉到妹妹对名字的敏感度竟然到了这种地步,他本就对自己抢来的东西多有。惶恐,如今妹妹却每每都要再扎上一刀才算数,不由得心累,他低着头不再看她。
女孩见阿兄油盐不进,料到目的不易实现,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开始自顾自地呢喃起来。
“大不了,就给那位殿阁大学士安个抗旨不遵或者谋反的诬告,我看他家女儿还嫁不嫁的出去,反正又不是没做过。”
“你胡说什么!”
女孩不知道随口不经意的一句话,激起了兄长如此大的反弹。他拍桌而起将自己着实吓了一跳,以一种从未有过的严厉之色郑重警告她,日后不许再提。
将妹妹凶走后,“乔鸣”的右眼皮跳个不停,拿案卷的手开始不听使唤地反复颤抖,他神经紧绷坐立不安,起身朝最里的书架抽出一本牛皮包装的案卷,缠开一圈圈的绑带。
书卷内所记载的是他私下派人调查的乔鸣的全部身世经历,翻遍各式亲疏远近都没有提及乔不语这个名字,是线索不够及时更新还是自己多虑了。
乔吟一人静静坐在屋外的围栏处,仰头便是皎洁的月亮低垂,照进一角的水井泛出浅浅的波光。不由心生感慨,再次进入这所宅子居然是如此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
她可以不必着急寻找目标,不必担心计划败露,不必顾虑逃亡路线,不必谋划下一站行程,只是这么静静地等待。
前路若是皆如今日这般该有多好。
她的身后被莫名披上了一件银灰色长袍,乔吟低头瞧了瞧以为是大人,温和地扭头正欲开口,不料竟是“乔鸣”。
她的嘴角瞬间僵硬,收回一切不必要的情绪站了起来。
“见过乔大人。”
“坐吧,姑娘不必客气。我刚批完政务,正巧看见这里灯火通明,便好奇过来瞧瞧,希望姑娘不要介怀才是。”
他友善地招呼乔吟坐下,自己更是十分不避嫌地落座在她的对面,手上竟然还提了两壶酒。
怕不是巧遇,是为了制作巧遇。
“大人如此勤政真是难能可贵。”
“姑娘谬赞,不过都是些分内之事。为民为官,该是如此。”
乔吟违心地奉承,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对付这位笑里藏刀的假冒货,明里顶着阿兄的名头坐他的高官,暗里又不间断地加害,这一次不知道他那位干爹会保他到何等地步。
“大人这酒是……”
“是之前早期埋在桃花树下的,今日忽然想起来便去挖了出来。姑娘要不要尝尝,味道很是不错呢。”
“乔鸣”说着将一壶酒挪到乔吟手边,乔吟礼貌地接过,打开密封的木塞,浓重的香气扑鼻而来。
“好酒。”
她仰头不假思索便是大气一饮。
谁又能料到,两个仇深似海之人也有如此平静坐在一起饮酒的时候。
“姑娘年纪轻轻便随着御史大人来往奔波,应该很辛苦吧。方才白日里未与姑娘多做交流实在遗憾,还未问过姑娘是各方人士?”
原来是过来打探底细的,这酒是来作开口药的。
乔吟不露神色自然地将长袍裹紧,手臂悬空轻轻摇晃手中的酒壶,水波清盈的弹出乐谱,语气中带了一丝漫不经心。
“民女乃是,幽州人士。”
“乔鸣”自以为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在听到幽州二字时依旧变得不淡定起来。
谁人不知幽州乃是囚徒流放最大的根据地。乔鸣一家被自己屡次使计打压,去的不正是那个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