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敌军又来侵扰,却并未久战,只是扰乱他们的心神,便仓皇而逃。
战乱之后是一片安静,沈瑞叶却再也睡不着,从火堆处直走到帐前,在此来回踱步,妄图耗过这个寂寥夜晚。帐中仍是灯火通明,齐樊与顾棠的影子斜映在帐上。
他方行至此处,正要转身,便听帐中传来齐樊的声音:“齐某当将军是正直之人才言说的。将军并非不知当年沈氏一事是受了泼天的冤屈,将军也曾受过沈大人的好意,为何不肯施以援手呢?”
沈瑞叶听见“沈氏”二字,心中惊了一惊,两只脚灌了铅一般再挪不动,一颗心也跳得七上八下。
又听顾棠道:“此事掺杂颇多,我劝你也不要贸然行动。”
齐樊冷笑一声,咬牙道“顾将军莫要忘了,当初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镇远大将军的位置……就连你的亡妻,都是沈大人给你牵的线。”
“住口!”
提起亡妻,顾棠格外的愤怒,声音粗哑了不少。
齐樊却不收敛,气愤道:“是,如今你蛰伏三年终于有了出头之日,便忘记饮水思源,忘记恩情,要牢牢搂住你的怀远封号一辈子不下来了是吧。”
他算是个暴脾气的,这回一下子吐得干干净净倒也痛快,只是现下对面顾棠的脸色,这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着实不好看。
帐外月至中天,安静极了,一时间顾棠和齐樊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以及几声促织鸣叫。
半晌,顾棠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我知道你忠心护主,甚至为了查明真相甘愿一辈子当个副将。”
“但也请你想一想,这件事真有这么好办?当年多少与沈大人交好的臣子上奏,都了无音讯,死的死,贬的贬。”
“难道是他们不够忠心?不够恳切?况时过经年,翻案更是难上加难。”
顾棠并不知齐樊有没有听懂他的言下之意,只看见他强壮的身躯忽而战栗一下。
他的影子也在帐布上颤了一颤,良久的沉默之后,他悲切道:“是……是我……想得……太天真了。”
沈瑞叶在帐前愣住,心底也是一片混杂,如沸水冒泡一般嘈杂。
听他二人所言,齐樊多年来身为副将,只是为了做一个“缩头鸟”好来查探案子。
而顾棠之言,似乎……他还知道些别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眯起了眼睛,心中思虑着顾棠的话,升起一个不好的念头,便连忙去抑制,但升起的已然升起了,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又听见帐内脚步声,便连忙往火堆处走去,佯装已睡。
隔日,沈瑞叶醒的极早,天边方露出一点鱼肚白。火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灭,身上的鳞甲上布了一层露水,一起身便顺着盔甲往下滑落。
顾云初也醒了,许是冻着了,打了两个大喷嚏,嫌恶道:“不知道谁又骂我了。”
不多会儿军中的士兵皆已起来,城门处交接的瞭望兵也回来了。人一活动起来,便容易驱散清晨的寒气。
士兵们先是吃了干粮,接着又到校场受训。是顾棠亲自领的兵,原本顾棠初来此地,军中许多人都不服气,如今与敌军几次交战,方知身处战场之英勇多谋,军中的纷繁杂声也逐渐平息。
训练过后,因着沈瑞叶已是百夫长,顾棠便将去城中采购一事交给了他,顾云初自然也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上去,两个人走在城中街道上,各种小摊小贩,酒馆医馆饭庄,因着城门处的一道防备,都还经营的安稳,此刻空气里皆是苦楝花的味道。
顾云初双手环胸,步子都轻快了不少,他调侃道:“我发现当了官的就是不一样,还能出来玩儿,真好。”
沈瑞叶否道:“我们出来是有正事要做。”
顾云初伸头去看他的面色,却看见他面上用面具遮了一处,不由得笑了起来。
“沈大哥,你倒是我见过的军中男子中,第一个这么在乎自己容貌的了。”
他愣了一愣,面上烧了起来。
又听见他问:“为什么呀?”
沈瑞叶心中并不愿说,却不知为何已经开口:“因为……”又看他眼巴巴等着,说道:“男为悦己者容。”
“嗯?”
“我怕吓到她。”
顾云初好奇道:“那嫂子是不是长得贼好看,什么螓首蛾眉,面若桃花,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沈瑞叶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变得有些结巴,道:“还…还未…成亲。”末了又低声道:“是很美,很美。”
一张娇艳却温柔的面容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头上的玉饰,腰间的环佩都在阳光下显现出莹润的色彩,温和细腻的质地,然与她的肌肤相比,却都显得格外逊色。
这样宁静祥和的画面如同平静的湖面,而那一道谕旨,便如落进湖中的石头,一石激起千层浪,那一副画面便荡然无存。
不知行到了何处,顾云初唤道:“沈大哥,到地方了。”沈瑞叶方回过神来,与他一同进入眼前的肉庄。
肉庄,而非肉铺,到底是家底更大一些,卖的种类也更丰富。沈瑞叶掏出令牌,肉庄的小二立刻将他们请到内院去,便见到了老板,又对他将所要的物什,送到何处云云,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