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他的面貌,果然觉得眼熟,却不知在何处见过。只周身气质不由得让他想起从前的沈大将军沈适。但亦是前尘往事,于是朗声笑道:“是个玉面郎君,不曾想竟有这样的功绩,光看面相朕是看不出,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沈瑞叶方低声道:“陛下谬赞,臣谢过陛下。”
如此寒暄过后,白帝方只顾着跟顾棠谈论事体。而沈瑞叶的思绪早已游离,方才于殿外与白商擦肩,那轻轻一瞥,轻易勾去他的魂魄,引他去了那一方不知名为天堂还是地狱的境地,如此辗转思虑不知多久,将前尘往事的点点滴滴似乎都思虑了个遍,方冷静下来。
才听见身侧顾棠道:“陛下此言差矣,乾州之地乃是南方边界,若要抽兵,自然会被敌寇觊觎,卷土重来。到时再调兵岂不晚矣?望陛下三思。”
白帝却严肃发问道:“如今国家兵力着实不丰,乾州战事已定,顾将军为何不肯抽兵?”
顾棠登时愣住,香炉中烟雾缭绕扰乱他的目光,但他心里却忽而十分明晰,眼前的九五至尊,从未有一时一刻消除过对自己的疑心。为何大臣三番五次上奏要他归还定州兵权,他却两次换将,使得莫怀章和郑则远客死异乡。
原是年老昏聩,疑心之渊薮让他将所有的将领、所有的大臣看作处心积虑的敌人。任何可能危及他地位的人,皆会成为他眼中的沙子。
片刻过后,顾棠恳切道:“臣绝无异心,所言皆是乾州之事实,望陛下思及定州之事,收回抽兵之心思。”
听见他道定州一事,沈瑞叶顿时为他捏了一把汗,又看白帝,果然面上一会儿青,一会白,嘴唇上的胡子随着表情一颤一颤,两道深纹就此而起,俨然是一副怒色了。
未待他发作,沈瑞叶忙上前一步道:“陛下,顾将军并非此意,而是乾州尚待休整,许多士兵受伤,不可再受路途颠簸之苦,况乾州城内百姓尚未安居,若此时抽兵,必然人心惶惶,社会动荡,不妨待百姓安定,再作打算。”
顾棠皱眉侧斜了他一眼,看不出他脸上神色。白帝也沉默了半晌,细细思索,只觉言之有理,方道:“心思细腻,体贴民生。后生可畏,前途无量啊。 ”
如此他方松了一口气,白帝继而挥挥手,二人便退出了玉清宫。
清风吹过身侧,沈瑞叶的身心终于放松,才觉得“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果然不错。顾棠却一言不发的站在旁边,望着天边的一抹湛蓝,兀自呆呆愣住。
片刻之后顾棠才动作起来,带着沈瑞叶从宫门出去,才方出了宫门,便见一个绿衣裳的男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顾将军。”青染行礼,旋即又道:“殿下有请。”
顾棠与沈瑞叶对望一眼,心中泛起忐忑,却仍在青染的带领下上了马车。
玉清宫内白帝之关于抽兵的锋利言语犹在耳畔,他却并不知晓,接下来等着他的又会是怎样一个诛其心,却让其不得不奔赴的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