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林身在其中,身上的衣裳皆已褪下,只穿一身里衣。
正欲再将衣物脱下,忽而听见一阵匆忙脚步声,一抬头便看见白廷浑身湿透,站在门口直勾勾望着自己,瞬间慌张了起来。
白廷疑目望她,“今日阁中这样香,是什么香?我闻着和平素不同。”
又往里走着,“你今日出去了?叫雨淋成这副样子。”
银林平静比划道:“燃的沉水香气。今日奴婢去侍府取熏香时叫雨淋的。”
白廷从背后默默抱住她,唇抵在湿漉漉的发间,低声呢喃:“这样的事,叫旁人做便好。我不是说过,若非我差你去,你便不用理这些琐事吗。”
银林转过身来,生怕自己身上的雨水沾到他身上去,方转罢才想起他的衣裳也已经叫水淋湿了。
却顺便微笑比划道:“无需殿下差遣,奴婢愿意为殿下去做这样的琐碎事体。”
“是么。”
白廷轻笑,一面拿过她的手,“所以,你便杀了怀淑?”
银林面色登时煞白,旋即便要将手抽回,却不料叫他紧紧抓住。
他细细摩挲她手上已经断裂的指甲,忍不住轻叹:“银林,幸好不曾流血,否则我心疼,你也要留下把柄了。”
银林眼眶一红,一颗心却七上八下地慌乱跳动,便轻轻将手抽回。
白廷转身,便从墙角找到她换下的衣裳,还正湿淋淋的往下滴水,左边半个袖子上全是腥臭的淤泥,阁中那样浓郁的芳香也无法掩盖,二者混合在一起,嗅入鼻中才成了一种奇怪。
“这才是你今日被淋成这样的缘故吧。若非如此,怎么你便淋成这样,那香料还可以使用呢?”
“奴婢不愿殿下日夜为此忧心,既为殿下之人,为殿下做什么事,都是应该的。”
她的手在空中左右上下的来回移动比划,动作流利而坚决。
白廷忽而注目在她的手上,发觉她的十个指甲都裂了,原是那样一双美丽柔弱的手,如今变得血淋淋的。
她见白廷双目泛红,又比划道:“不疼……奴婢先用药将她迷得四肢无力,再将她摁到池子里,她便无法反抗了。殿下亦不必担心,今日雨天,莲池里满是淤泥,无论是流在地上的血,还是莲池里的药,都不会有痕迹了。”
“奴婢会长长久久地陪伴在殿下身边。”
她真聪明,白廷知晓这些,第一次觉得十分悲哀。
他上前握住她的手,闭上眼,面上表情复杂。
“银林,你可知刺杀皇嗣,是滔天大罪。你可知若是陛下当真查到此处,我便保不了你。”
银林望着他惨白的面容,柔声道:“皆是奴婢一人所为,与殿下无关。”
听见这一言,白廷睁开眼,看见她的面上当真一丝惧色也无,便伸手拭去她面上的雨水,问道:“冷吗?”
银林只感觉到他的手也似冰块一般寒凉,却也点点头,白廷便上来抱她。两个人衣裳都是湿的,但抱在一起却意外地感到温暖。
她闭上眼睛依偎在他的怀里,只觉得所作一切皆是值得,无论是顾氏,还是李氏,还是怀淑,都是值得的。
她本就是废人,幸得他所助,保命至此,承恩逢露。
即便满手鲜血,满身污秽,也是还他的。
经历这么一番事体,白廷非但未曾放下心来,反而更加忧心。
幸而几日前送给丞相的书信有了回复,只叫他尽快行事,莫要耽搁。他才稍稍放心一下,着手准备一切事宜。
白帝送往定州的书信有些时日了,韵王获信必然会快马加鞭赶回上京,到时皇宫内外的防卫许是会加固一层。
可为国为君死的将士,自如铁壁铜墙,固若金汤。
他怀抱着怀中并不温暖的躯体,缓缓闭目,心中所想的是,既如此,确实要尽快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