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旱灾是自然灾难,与自己治世的能力与品德无关,一力将大臣的建议驳了回去。
如今,太子正夹在中间难做人,一边是慈爱又威严的父皇,一边是全心信赖他的大臣。
宋泠然几乎可以想见薄珩有多为难,体贴说道:“好,等殿下召我我再来。”
往外走了两步,停了一下,她又扭过头说道,“且让殿下勿要太过忧心,我们宋家子弟经常四处游历,若遇灾情会倾力相助,我待会儿也会修一封家书回去。”
观林一愣,见宋泠然眨眼消失在琴室,沉吟片刻,提步去向薄珩复命。
暮色将近,日头西沉,浅红的余晖渐渐从云团中褪去,留下一些残霞。朱墙琉璃瓦的御书房外,一道道朱紫的身影跪在台阶下,气氛肃杀至极,只听御书房的门一响,青衣男子抬步走了出来,缓缓拾阶而下。
天色微暝,橘灰色的光线笼罩着他坚毅的背脊,落在他隽秀的脸上,照着他清寒的眉眼露出疲惫的神色。
薄珩在御书房里待了两个多时辰,但劝谏毫无用处,跪在台阶下的大臣们见了,一脸期待喜悦地盯着他:“殿下?!”
薄珩揉了揉胀疼的太阳穴,松了松麻木的身体,上前将跪着的大臣一个一个的扶起,温和道:“天色不早,诸卿且先回去吧,父皇头疾发作无心政事,一切等明日早朝再说。”
大臣们顿时面面相觑,又不愿再继续为难薄珩,也拱了拱手,“陛下眼下正是耳顺之年,不愿纳谏倒也正常,殿下切勿为此事与陛下离心,一切总会有办法的。”
薄珩是他们真心拥戴的太子,他们也不想让薄珩过于为难。
薄珩扯了扯唇角,吩咐宫人:“送诸位爱卿回去,路上务必小心。”
大臣们便离去了。
随后,他亦转身往长春殿的方向走,身旁宫人簇拥,观林见状从暗处迎了上去,将方才发生的事悉数陈述。
薄珩的脸色终于比方才活泛了一些,显现出一抹霁色,和煦地说道:“宋家侠肝义胆,无怪乎她敢孤身代宋吟之入京。”
观林只道:“听闻宋家在江南颇有名望,只是由于不结交权贵,也不让族中子弟为官,故而比从前没落了许多。”
薄珩想起宋泠然那副性子,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倒是颇合宋家家风,淡笑道:“孤看,宋家未必在意自己是否没落,倒是在意族中子弟是否有琴心。”
这……
倘若如此,宋家委实太过清流,没落也属常理,观林不敢苟同。
这时,又听薄珩问:“观林,宋女师来京多久了?”
“三年。”
“让钦天监算个吉日,送她回江南。”
霎时,观林极其诧异,险些以为自己听错,抬眼去瞧薄珩的面色,只见薄珩面色平静,又隐约浮动着一抹幽微。
半晌,他踌躇着犹豫不决地问:“殿下,此事要提前知会宋女师吗?”
薄珩顿了顿,道:“孤亲自同她讲。”
观林又问:“那是否要知会皇后娘娘?宋女师当初是皇后娘娘请进宫的。”
薄珩略略停了几息,徐徐道:“此事暂时按下不表,等钦天监算好日子。”
观林懂得了,立刻转身:“属下这就去办。”
薄珩沉然目送他离去,在原地伫立片刻,方才重新迈开脚步——
昨日他与宋泠然小有争执,思来想去他似乎确实对宋泠然过于严苛了一些,宋泠然是女子,要颜面,即便当真因为表白被拒不愿再与他朝夕相对,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是他没有顾及她的心情,习惯了公私分明,视她与男子无异,既然她想让他出师那便出,无论宋泠然是真修心还是假修心,他都不应再强人所难下去。
况且,宋泠然孤身离家三年已是太久,他该放她回去,让她和她的家人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