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泠然信了,抿着红唇一言不发,心中略感烦躁。云娉婷也没料到竟是如此,忍不住狠狠骂道:“连点东西都保管不好,李哲,蠢死你算了!”
然而,事到如今骂也无用,云娉婷眼巴巴地望着宋泠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却见宋泠然无言片刻,对李哲道:“李五公子,近来京都流言甚嚣,还请你不必理会,免得再生事端。”
李哲岂敢不应,忧心忡忡地道:“那宋女师你……”
宋泠然摇了摇头,“无妨,谣言止于智者,往好处想《兰园赋》扬名令我名声大噪,我们宋家虽然古板但不迂腐,不会拒绝天赐的名誉。”
李哲听了呆呆的,还欲说些什么,但宋泠然已经带着云娉婷离去了。
回到瑶音阁时,宋泠然已是孤身一人,因着云娉婷还要去女院上课,她不好再误她。
跨过门槛,明秀疾步迎了上来,急匆匆道:“宋女师,你回来了,方才皇后娘娘派人来请。”
宋泠然面露错愕,“皇后娘娘召我何事?”
明秀岂敢僭越打听,摇摇头如实道:“来的是皇后娘娘的亲信秦嬷嬷,婢子不敢多问,宋女师你快去吧。”
宋泠然只好转过身,赴往皇后娘娘的凤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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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早朝,太子被皇帝单独召去御书房议事,盖因常平县旱灾,大臣们合力向皇帝施压,皇帝龙颜大怒欲降下罪责,太子却在殿上公然道:
“吾为储君,未能福泽四方,致使百姓罹难,是为不仁;吾为皇子,未能替父皇分忧,令父皇殚精竭虑,是为不孝。吾不仁不孝,愿写诏书自谴,平息上苍之怒,以安民生之怨,还望父皇准允。”
此言一出,举殿哗然,大臣们看向位于百官前列的芝兰玉树的太子,痛心不已,心里愈发对皇帝充满埋怨。
皇帝高坐在龙椅上,更是扶紧了龙椅的把手,然后迅速宣布退朝,让太子觐见于御书房。
华美的御书房内,紫檀木的案几上奏折堆积,威严的天子端坐其后,盯着立在案前的太子,太子低垂眼帘,细密眼睫如羽扇,容色未明,朝服上的银龙鳞片栩栩如生,熠熠生辉。
世人皆道太子“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太子也一直是皇室的骄傲。皇帝凝视太子良久,蓦地无力一叹,倍加颓丧地道:
“珩儿,父皇一生励精图治,平定天下,未在史书上留下半笔污点。今朕垂矣,只想清清白白被后人瞻仰,岂料百官苦苦相逼……”
身为储君,薄珩自然能够明白天子的心情,忠臣耿直,忠言逆耳,有时解忧,有时诛心。
他只能殷切规劝:“父皇,我朝四海升平国泰民安,武将善战文臣尽忠,皆您在位不二之功,后世史书无论如何改写,都改变不了您为绝代明君的事实。”
皇帝略感欣慰却笑意苦涩,摆了摆手道:“你这孩子欺负父皇年纪大了,净捡好听的哄父皇。”
顿了顿,他又道,“罢了……珩儿,朕已老,你还年轻。这罪己诏由父皇来写,但你须知,父皇无愧天下,不惧百官,只为你。”
薄珩内心沉重,如千钧巨石压下,眼睁睁瞧着皇帝提笔写下了罪己诏,并将诏书交给了他。
一刻钟后,薄珩从御书房里出来,淡漠眉眼宛若云巅积雪,不见半分霁色,台阶下的文武百官担忧相望,齐齐喊了声:
“殿下。”
薄珩将诏书交给了大臣们。
至回东宫的路上,一个穿着朱色官服的男子快步跟了上来,他乌发半束,长着一双多情潋滟的桃花眸,殷红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露出迷人的笑意,道:
“殿下,臣的兄长已经出发去常平县,陛下的罪己诏也已颁布,此事了了,殿下如今心安否?”
薄珩正烦,步伐未歇,疾然如风,冷漠道:“季时生,不要说废话,孤没耐心听。”
季时生乃季伯侯府次子,七岁被选作太子伴读,十七岁任翰林院侍诏,今年刚升任户部郎中。他不惮薄珩的恼意,仍是吊儿郎当的模样,问:
“那殿下想听什么?边关战事?青州盐案?昨日一曲冠盖满京华的宋女师?”
薄珩倏地停步,转过似琉璃般的黑棕色瞳珠,神色幽幽:“冠盖满京华?”
季时生把玩着腰间佩玉的玉珠丝绦,笑道:“当然,难道殿下还不知宋女师一曲《兰园赋》名满京城,众人皆道她与乾极院的李哲词曲相和,实乃天作之合。”
于薄珩,他再是了解不过,但凡薄珩肯开口,纵然表面再是风轻云淡,心里也介意得要命。
果不其然,薄珩淡然道:“宋泠然不喜欢李哲。”
“嘁!殿下可别信口拈来。”季时生信誓旦旦地道,“旁人臣不清楚,但宋女师与李哲却是有可能在一起。”
“怎么?”
“殿下可知宋女师的祖母是谁?乃是姜南王的爱女思柔县主,当初思柔县主为嫁入宋家,与姜南王府断了亲缘。思柔县主与皇后娘娘的生母、也就是您的外祖母荣泰夫人是手帕交,听闻您的外祖母弥留之际,唯一的心愿就是想再见见当初老姐妹,可惜宋家家规森严,族中女眷不得与官宦贵族来往,是以这桩事外人无从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