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阵阵,雨水迸溅得四处乱飞,这天好似是不会晴了。
宋泠然的裙角被悄然打湿,看着季时生的表情染上了一丝兴味,似是觉得有趣:“原来宋家人没有告诉过你……也对,这种事情总是不好往外宣扬的。”
宋泠然脸色更沉:“季大人,你究竟说还是不说,莫要与我卖关子。”
季时生双手枕在脑后,无赖一笑:“我为何要说,宋女师我的官袍都已经湿透了。”
“……”
饶是淋雨狼狈的时刻,他也显得悠然自若,宋泠然无语片刻,还是撑着伞上去将他遮挡,望着他湿漉漉的眉眼,她掏出一方手帕递过去。
季时生将帕子翻来覆去瞧了几眼,净帕一条连针刺绣都没有,就知宋泠然约莫不怎么会女工。继而,他用帕子将脸擦了擦,往前襟一塞,“脏了。宋女师,明日洗了还你。”
宋泠然错愕睁大美眸看他,半晌涨红了脸骂了一句:“登徒子。”
季时生挑了下眉:“明明是宋女师你自己给我的。”
宋泠然:“……”
两人磕磕绊绊地行到宫门口,当看到季伯侯府的马车停在离宫门不远处时,宋泠然如释重负,对季时生道:“季大人,慢走。”
季时生抬脚朝着向他奔来的季府小厮走去,待得小厮为他撑了伞,堪才意味深长地回首道:“宋女师,勿要深陷樊笼。”
宋泠然心跳漏了一拍,望着季时生登上了马车,表情瞬间肃然,转身朝皇宫里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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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泠然来到御机处时,御机处的宫人正在清理鸽笼。满殿的鸽子在地上踱来踱去,黑豆大小的眼睛滴溜溜地转,身体不停地发出“咕咕”声。
一经闯入,鸽子集体乱飞,几片羽毛悠曳落下,引起了宫人的注意。宫人回头喊了声:
“宋女师。”
宋泠然神色急切,问:“江南还没有来信吗?”
宫人一愣,连忙答:“宋女师,你等等,容奴才找一找。”
宋泠然蜷起指尖,咬了咬唇,她不信事情会像季时生含沙射影的那样,她的祖父祖母定是光明正大的夫妻。
而在这时,一道漆黑的巨影突然从外面飞入,在殿中盘旋了几圈,吓得低空振翅的鸽子又四散开来,纷纷钻到鸽笼里去。
苍劲的灰鹰落在横木架上,收了双翅啸了几声,俨然是饿了急需进食,宋泠然见状立刻去殿中杂物架上翻了翻,翻到了上次薄珩喂食用的那只螺钿纹冰匣子,将里面的肉取出来喂给它吃。
不似上回在薄珩跟前那么乖巧,信鹰约莫是饿得狠了,鹰目一锁定宋泠然手上的肉,立刻主动飞来将她手里的肉叼走,惊得宋泠然连匣子都没托住,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宫人诧异回首,就见得宋泠然弯腰将匣子捡起来,按着心跳道:“没事,你继续找。”
转眼,灰鹰衔着肉飞回横木架上,宋泠然走上前继续投喂,喂得它吃饱喝足收了翅膀一副乖顺的模样,她方才去摸它爪上绑着的信筒,从里面抽出一张卷成团的小笺来。
展开小笺,正是阿母的回信,这封信尤其的长,先是絮絮叨叨地说起常平县的旱灾,道是百姓民不聊生,派去的宋家子弟为此四处奔走,她的阿父也在想方设法筹集善款。
对此,宋泠然毫不意外,宋家家风一向如此,对于受难百姓绝不会坐视不理。为免他们过于忧心,她决意一会儿回信告诉他们朝廷的赈灾粮款已经出发,再撑一撑很快就能到。
宋泠然继续往下看,关于她所询问的祖母姜漓的往事,阿母竟也知之甚少,只道姜漓的确身份的确非同凡响,至于是否与荣泰夫人有旧,便只有姜漓自己清楚。
不过,大抵是怕她受了旁人的蛊惑,阿母在信中叮嘱了两次,让她勿要轻信于他人,京都乃是非纷扰之地,一切流言均不属实。
宋泠然虽仍未知晓个中详情,却是莫名心定,将信折回到信封里头——
她的祖父祖母一直是她的榜样与骄傲,必不会像皇后娘娘说的那样薄情寡义,而即便事情果真像季时生暗示的那样,木已成舟也改变不了,万般内情待她回到江南再问便是,何必乱了阵脚。
适时,埋头找信的宫人也从信匣里翻出一封信来,说:“宋女师,确有江南来信,因着近日多雨,一时耽搁了。”
宋泠然立刻疾步走上前去,将宫人手里的信拆开,扫了一眼才发现这是宋吟之迟来的《兰园赋》的点评,而信中只有“此曲情深意切,为上乘之作”一句话,别无他句。
于是,宋泠然将信翻转到背面,想要找出更多的话来,果然背面还有一句话——
你师兄逸凡已从江南启程,不日进京接你回家。
宋泠然心中一滞——
为何?!
她并未对家里提起令太子出师之事,宋家为何要派萧逸凡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