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莉特拍拍维克左肩,让他去一边休息一下。豪尔赫已经动手清理座椅,他从车里抱出奎妮的尸体,发现座位下还有奎妮留下的地图。
“这是什么?”布伦达拿着从后备箱找到的抹布,停下清理的动作,疑惑豪尔赫手里拿的纸张。
豪尔赫将溅上血迹的纸张递给她,微黄的纸张是昨天从多萝西的笔记本上撕下来留给奎妮的,那时候多萝西还和奎妮开着“画太丑我可不收”的玩笑。
布伦达鼻头一酸,低头看纸片掩饰泛红的眼眶。纸张A5大小,奎妮的地图画得非常详尽,甚至在里面标出了需要注意的危险角落。她实在想不到几个小时前还因为与妹妹相见欣喜落泪的奎妮,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选择在这时候结束生命。
“看背面。”豪尔赫出声提醒,他背过身,点燃一支从车前格找到的烟。不是什么好烟,但要压抑一些负面情绪已经够用。劣质烟草弥漫在口腔,他已经戒烟很久,有些不习惯呛人的浓烈烟草味。他忍着咳嗽将烟吞进肺里,关押回将要出笼的动荡情绪。
最后吐出几丝灰白的烟雾,似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地图的背面是一封写给米娅的信,奎妮用轻快的语气向米娅说明自己努力挣扎过,但还是抵抗不了病毒蔓延的速度,只能动用最后的办法。
可是颤抖的线条做不了假,信的最后几个字母线条糊在一起,看不出是什么单词,却能看出主人在说谎,她分明连握笔都痛苦。
“亲爱的米娅,我并没有在你的生活离开。就像我们以前的生活习惯一样,你在外探险的时候,我在营地随时准备迎接你回来。你回到营地休息了,我又该出去为我们的未来积攒一点生存物资,仅此而已。所以我勇敢的小俄尔普斯,勇敢地向前冲就好,不需要回头,姐姐永远在你身后。
爱你。”
布伦达知道这个故事,希腊神话里,俄尔普斯在冥府路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想要确认妻子是否在身后,因此违背了和冥王的约定而同妻子欧律狄刻永世分离。在奎妮这里,这个故事却变成安慰米娅她并没有离开,她们只是走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相见的路。米娅和俄尔普斯一样不能回头,她要怀揣虚假的希望永远向前走,假装姐姐永远在身后支持她。
奎妮到最后一刻都不希望自己变成妹妹生存之路上的绊脚石,哪怕下定决心去死,也要给妹妹铺垫好接受自己离开的方式。
死神神通广大,对猎物没有丝毫怜悯之心。但至少人类还可以选择自己面对它的方式。
“抹布给我就好,你去把信给米娅。”维克不知道在旁边站了多久,伸手示意布伦达将抹布给他。布伦达看到维克戴小鸟头绳的手腕上泛着一大片红,但她什么都没说,递过抹布就离开了。她不清楚维克和多萝西到底经历了什么,她没有翻开别人的伤口刨根问底的习惯。反正再重的伤口,只要人还活着,总有一天会痊愈,她是这么想的。
纽特将多萝西安置在一片凸起的沙丘上,离开去取水壶。阳光带着灼热的温度照在多萝西的身上,激起多萝西一身鸡皮疙瘩,将她从行尸走肉的状态里拉扯出来。
原来我还在这片太阳底下活着,多萝西抬头看向太阳,刺目的光线扎进眼睛里,不出几秒就逼得她低头。
凝固的血块还在脸上,让她感觉难受。多萝西觉得自己关节都已经生锈,抬起手都嘎嘣作响。她曲起手指抠脸上的血块,干涸的血块仿佛和她的皮肤融为一体,她只能用要抠下自己皮肤的力道去生抠。
“你······算了。”带着水壶和手帕回来的纽特捉下多萝西的手,她的指甲缝里都是血块,脸上是她自己造孽留下的红痕。即使多萝西硬抠,还有细碎的暗红色细屑留在她脸上。
纽特打湿手帕,细心拭去多萝西脸上的暗红色血块。保温壶里的冷水和皮肤上发烫的阳光并不相容,多萝西冷得一激灵,后退想躲开,被纽特揽住肩膀。多萝西不习惯和人面面相觑靠得这么近,纽特的金发反射着炫目的阳光,还有停留在她皮肤上手指的温度,无一不吸引她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纽特身上。
有一个能真切触碰到的人和她靠得很近,他的体温因为奔跑而偏高。高温物体会将温度传给低温物体,而纽特在触碰她。那最后纽特的体温降到正常温度,是因为将热量带给了因为惧怕生离死别而全身冰冷的她自己,还只是简单的因为风会带走余温?
或者说,纽特的靠近只是暂时的,她的孤独却是永远逃不掉的结局?
所有神经都在尖叫两人靠得太近,多萝西紧张地吞咽口水。
“水是冰的,对不对?”纽特突然发问。
多萝西还在接近死亡的僵硬,和纽特带来的活气里拉扯,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水是冷的,太阳是炙热的,这些感觉都是真实的,对不对?”纽特擦干最后一块血渍,但是没有就此拉开和多萝西的距离,他直直看进多萝西深棕的眼睛里,多萝西看他们的眼神总是温和的,双眼会随着她讲出一个笑话弯起弧度,衬得多萝西像眼睛湿漉漉的好奇小鹿。可是这双眼睛里现在没有灵动,反而蒙上似浓雾的僵直。
“对。”多萝西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