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处交接马匹去了。
这样一来郭霁也看见了他脸上的伤,这道伤口青青紫紫地从皮下涌起,肿的有手指般粗,刚好横跨他的脸颊与颧骨。这邵璟常征战在外,身上的伤想必不少,脸上却并无明显伤痕。
郭霁都替他可惜——雍都贵家子弟虽不似女子重容颜,却也看重相貌。他虽然没办法去比韩侯那样的美男子,可在韩侯之前,那也是数得着的英朗男子。这一条伤痕,令他的面容大打折扣。
“你怎么伤了,要紧吗?”郭霁想了想,还是问了。
邵璟虑事周全得多,并不答她,瞧了瞧即将关闭的宫门,道:“你是骑马还是乘车?这时节,不等你回去就该禁夜了。”
郭霁道:“我问完就走。”
邵璟摇摇头:“且离了此处再说。”
郭霁想了一想,觉得也是,总不能在宫门前谈这些密事私隐吧,便点了点头,转身指着遥遥一条里巷道:“我的车在那里。”
邵璟循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道:“你先乘车出去,等离了子城,就在青龙大街上等我。”
郭霁知道时辰晚了,片刻不敢耽误,命车夫飞驰向青龙大街。
她所乘的乃是一辆檀木车架、翠幄蒙饰的小巧马车。因为下雨,用油毡蒙了顶,可毕竟淋雨时间久了,还是有微雨透过车窗、车帘的缝隙渐渐渗了进来。车里的空气也是潮湿湿的,再加上已起的暮色,她颠簸的心也起了淡淡惆怅。
青龙大街已到,马车骤然停了下来。她也顾不上等阿容下车去摆下马凳,便急着挥开车帘。
邵璟早见了她马车,已然催马过来,示意她不必下车。
“此处空旷,并无避雨之所。你就在这里说吧。”
雨下得更密了,只好命阿容暂且下车回避。
“邵家兄长……”郭霁沉吟许久,终究选了这样一个称呼:“你从前那位夫人果真故去了吗?”
她也不敢抬头看他——谁不知他对已故夫人用情至深。她这样猝然提起,也不知他心中如何翻江倒海呢。
黄昏风起,雨随风势,一阵阵卷入车内,令她冷的打了个寒噤。
她等了许久不见他开口,只好抬起头来,却见他目光虽深不见底,却也还平静,神色亦如往时,并无一点风云变化之色。
“我知道自己不该问,可是……”郭霁看了看他的脸色,顿了顿,终于咬牙说了出来:“可是我似乎见到她了。”
天色渐渐暗沉了,邵璟的脸隐在阴雨之中,还是没什么变化,他温言道:“你在哪见过她?”
因为他说话的语气舒缓温和,郭霁便松懈了紧张情绪,缓缓道:“去岁暮春时节,我到桑林踏游,见了一辆马车规格不同凡响。我觉得奇怪,就多看了两眼,风吹动了车帘,里面有个绝色女子,我总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是谁来。”
“那辆马车里还有别人吗?”邵璟问。
郭霁迟疑片刻,忽又想起后来她与梁武等人夜会桑林时,梁武和董宁那刻意打断的话里,分明说是有个男子。今日在“上林春”,那两个低等属官又说东宫有个外室养在桑林……
她不就是听了那两个人的话才恍然大悟的吗?
那还用说,梁武刻意要隐瞒的人,必然是东宫了。
她思来想去,念及梁武,终于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知道有没有,或许有,我没看见。”
邵璟也不追问,只点点头,道:“你觉得她是我的亡妻?”
“我也不是很确定。”郭霁忙道:“当初你们新婚时我曾跟着婶母和姊妹到县主府上道贺,见了一面。此后也没怎么见她,若不是因她生的实在太美,恐怕我就一点也不记得了。”
邵璟自然知道郭霁说的是实情,他的妻子卫氏因为不得父母欢心,既未住进父亲的广武侯府,也未住进母亲的清河县主府。父母迫于无奈允了他们的婚事,可成婚之后就分了个别院给他们单住去了。如果家中没有大事,并不允许卫氏回来。当初邵璟也无法,只得父、母、妻三处跑。因此雍都城中的人,大都不认识卫氏。何况那时候郭霁还年幼,能有这点子印象,已是出人意料。
他想起当初少不更事,总觉得这样也很好。却不知,在他忙于公务时,他的妻子独自孤栖是何等心境。果然,不过一岁时光,就出了变故。
“这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郭霁听了,知道邵璟这是默认了她所说的就是他的旧日妻子,心中不觉唏嘘。而邵璟听她说起这样密事竟毫无讶然之色,可见他也已风闻或明知了。
想必暗中得知此事的,已不止一二。
就是与她一样于政事无涉的梁武和董宁,必然早就知道了。
可她到底没有说出梁武来,笑道:“没有。我一想起来就来告诉你,并未告诉别人。我也不知此事对你重不重要,可还是觉得告诉你好一些。”
邵璟隔着雨幕向她回以笑容:“阿兕,多谢你能来告诉我。可是你不该这样。”
邵璟的意思很明显,他父亲虽与当日诛灭卫氏无涉,但他外祖却是在关键时刻剪灭卫氏的主力。后来东宫确立时,他外祖因病寝疾,不久病逝,因此并无余力阻挠天子立储。可是他们邵家,印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