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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泣血(1 / 3)

绿窗春暮,落花无主。蜿蜒曲水绕过大大小小的河州,静静流向广袤辽远的渭水。临水疯长的芦苇一片一片,直侵天际,弥漫了荒野。你看不见大地的颜色,只见苇草随着地势的高低起伏俯仰生长,连绵不断。此时微风徐来,它们为风驱驰,纷飞披拂。

河岸上的女子一身素衣,带了几个婢女采摘香蒿。她时而轻躯鹤立,时而俯身割乂。其形神不俗,神光合离,若动若静,恍若天人。其衣袂翩翩有如流冰回雪,河风满袖宛若轻云舒卷。远观如仙山神女,近察之似白云映水。仪静娴雅恰是镜中睡鸾,欠伸回眸又比微波落凫。峨鬓修眉,明眸皓齿,娟然艳逸、纤秾合度。其意态似冷似暖,如刚如柔,柔情时秋叶垂露、冷静时凉若冰霜,绰约婀娜,神光照人。人若见之如仰望碧空皓月、云端之花。久而望之,则忽感恍然惆怅、忽忽若失。

此女不似世间人,若非眉间微蹙,似有愁肠,大概会令人以为她大约连世间人情也了无一丝。

伫立扁舟之上的韩懿就在这样一个白雾弥漫的早上,远远望见了这一片苍茫蒹葭芦苇,又是这样一幅美人图。就连见惯世间清风明月、京华妍丽之人,也不禁感叹此情此景不似人间。横江蔓草、风光万顷,美人采艾,纤尘不染,令他想起了自小读过的一首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他不觉轻吟出口。

身后顾绘素瞥了他一眼,含笑说道:“这里就是‘葭园’了。”

韩懿颔首笑道:“我在这渭北也常常游历,倒从没见过这一处风光。”

可是顾绘素却不饶他,追问道:“眼前之景虽好,却难比韩侯苑墅的宅院玲珑。”

“女傅见笑,这一条长河夹两岸之苇草,天苍苍、野茫茫,比之楼台之盛,别有一番趣味。”

顾绘素却道:“这葭园原是桓氏早年的一处小园。当日桓家家主不尚奢华,偏爱野趣,买下这一片蒹葭苇地,为了不破坏这山水风情,因此这小园虽别有风致,却极小。待他孙子辈时,遇上甥女郭菀下嫁梁氏,就把这葭园赠予郭菀为嫁资了。”

韩懿指向岸边那些女子道:“想必那为首的就是梁略的夫人吧。”

顾绘素轻轻叹道:“韩侯好眼力,这梁略妻郭氏乃是雍都少有的美人儿。”

韩懿道:“已故城门校尉郭誉的女公子——怪道人人称道。我常见她的兄长,全然看不出二人有何相似之处。”

顾绘素笑道:“这兄妹二人各自肖母。”

韩懿带着些戏谑说道:“为了这美人儿,我们也该把梁略弄出来。美人孤栖,英雄受困,乃人间第一憾事。”

顾绘素口角眼梢带着笑意,道:“韩侯厚道,成人之美。这么说世间男子娶妻都该娶个貌美的,关键时候还能得韩侯成就。”

顾绘素的话别有意味,却打断了韩懿赏略风光美人的兴致。

“美人虽美,奈何权力生死?”韩懿淡淡一笑:“听说王昶那边已经弄到梁略结党的证据了,一旦送来雍都,梁略他们认或者不认,意义都不大了。”

“竟还真让他们弄到证据了。”顾绘素话语讥诮。

“证据这个东西,只要你想——别说是结党,就是谋反通敌,都能做的确凿无疑。”韩懿的语气淡然,目光却深幽凉薄:“当今天子最恨结党,结党的证据到手,解下来必然就是通敌谋反的大罪。东宫与王昶不仅仅想诛灭梁氏一族,更要趁机尽灭晋北势力。晋北势力剪灭,晋阳王氏才可尽情拓展。”

东宫忌惮梁氏,王家谋求繁盛,梁氏虽强,到底只是个武人之家,底子太薄了,一旦出事,朝中并无人与之同气连枝。

顾绘素借着韩懿的话再心底思忖一番,对情势的判断更加分明。

“董冰真没了?”韩懿提及晋北势力,她忽然想起些别的人来,有些伤感:“我曾经见过他,行事很是稳妥。年才而立,遭此横祸。可惜了。”

她口中的董冰,乃是梁家亲信董合的侄子。他父亲当年战死晋北,当初随叔父跟着梁氏父子入京。去岁又随梁略平定青兖之乱,虽立战功,却受伤极重,好容易才保了一条命。如今东宫竟将他也牵连入狱,其意不言自喻。

“确定无疑了,他临死前的血书就在我手上。”韩懿也不禁长叹一声:“董家也算是忠勇无双了,这一次也惨被牵连。”

“他是因刑讯而死,还是别的什么?”顾绘素目光如冰似水,直袭上韩懿的双眸。

韩懿知道她是怀疑自己,便道:“你别看我,我还没那么大能耐把手伸进廷尉狱去。你若想知道详情,不如去问公孙汲。”

“公孙汲把血书交给你的?”顾绘素不禁怅然。

韩懿点点头:“其实也不怪公孙汲心肠狠。据闻这董冰自去岁平贼就受了重伤,尚未养好就入了廷尉狱。其间严刑逼供,他伤口都溃烂了,哪里熬得过去?公孙汲听闻他备受苦楚,动了关系给他送进口信去。告诉他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死得其所。董冰是个明白人,当即写了血书交给来人就自裁了。”

“据闻廷尉狱中看管极严,连衣带腰束都管控。这董冰如何自裁?”

“原本公孙汲派去的人要送他自裁之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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