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里那么阴森,那么骇人,阿爹一把年纪了还要在里面受苦。
想着想着,眼泪渐渐止不住了,把妆都花了。
顾辞打趣道:“果然女人都是水做的。娘,你看看阿沅,明明哭了一路,现在眼泪还是这么多。”
顾清影咬牙切齿地把眼泪擦了,把他往后一推,“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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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铮出来时,已换上了他的常服。
然而他消瘦了太多,袖管都空荡荡的。
顾清影哭着想扑进他怀里,见他身后跟着位太监,又硬生生停住了。
她第一回见他,只能从服制看出他地位不低,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公公怎么会在这里?”顾辞倒是记得,他是御前总领侍刘宛德,离皇帝最近的那位,于是上前行了一礼。
“咱家是来恭喜顾大人沉冤得雪的,此外,还有桩喜事。”他从袖中取出一张圣旨,肃然道,“接旨吧。”
四人齐齐跪下。
“台谏御史顾铮,秉公而言,深得朝野之敬仰。因冤屈之事曾陷囹圄,然从未违背初衷,仍旧恪尽职守。今为表彰其忠贞之心,今破格升为监察御史四品,为朝廷监察百官。”
顾铮愣了片刻,才缓缓起身接旨。
刘宛德贺道:“恭喜,连升两阶,属实罕见。顾大人这真是因祸得福了。不过顾家福泽深厚,没准过两天,又要有新圣旨来呢,到时候便是三喜临门了。”
顾铮不解:“为何还有圣旨?”
“未成之事,不敢妄言。”刘宛德笑吟吟地看向顾清影,“那时的圣旨,八成要由顾姑娘来接。我只能说到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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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铮得罪过萧策好几回,一会儿说他兴建宫殿,太劳民伤财,一会儿说他征税太重,会失民心。
萧策肯让他连升两级,任谁听了都不会信。
但刘宛德细细一品,觉得也在情理之中。
就在昨天傍晚,谢随向萧策请了旨,求娶顾清影。
他所求的,是正妻之位。
把六品文官的女儿指给丞相做正妻,算上前几朝也是闻所未闻。
萧策干脆做了这个顺水人情,把顾铮升上去,也省得别人说他暗中打压谢随。
刘宛德回想起那一场对话,仍觉得堪称腥风血雨。
当时谢随说完,萧策直接就冷了脸,厉声问道:“你莫不是拿朕寻开心?谁不知道你与顾铮、顾辞针锋相对。娶他女儿,你疯了?”
谢随道:“微臣想请皇上赐婚。”
萧策冷笑:“赐婚?你再说一遍。”
“微臣想……”
不等他说完,萧策捞起笔筒,对着他的脸就狠狠掷了过去。
这个距离,谢随本可以偏头躲开,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受了。
那笔筒是竹节削的,原本很轻巧,奈何萧策盛怒之下用了大力气,在谢随额角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划痕,顿时鲜血直流。
刘宛德想上前递手帕,让他自己捂一捂,被萧策用眼神制止:“给他做什么?他自找的。”
谢随任由暗红色的血珠在伤口末端汇聚,顺着脸颊缓缓淌下,没入衣领之中,连手指都没动一下。
他这张脸本是周正清冷的,如今就着这半张脸的血腥,更添了几分艳色。
难怪能把安阳勾得要死要活。
此刻谢随只是静静跪在阶下,萧策却无端觉得,他即使是这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也透着种难言的肆意与不驯。
萧策自然没有半点解气,冷笑道,“你嘴巴一张,倒是轻松。那安阳那里,朕如何交待?你若不是瞎子,就该知道她的心意。”
谢随道:“微臣对安阳公主只有敬畏之心,绝无男女之意。如果要臣娶公主,臣恐会辜负了她。”
刘宛德替他捏了把冷汗。
这话说得真是绝。
听着是自轻,但话里话外都在说,即使萧策强令他娶安阳,他也不会让安阳如愿。
可萧策做了这么多年帝王,怎会连这点弦外之音都听不出来?
他握着奏疏的手掌骤然收紧,将其揉成一团,“是不是朕太抬举你了,让你……”
萧策顿住,忽然想到了什么。
谢随是他不顾非议一手拔擢的。
起初,他想用谢随制衡前朝旧臣。
不曾想,不知不觉间,半个朝堂已经都是他的天下了。
细细想来,与他门当户对又年龄相当的,除了现在穷追不舍的安阳,就只有骠骑大将军、桓国公和太傅的女儿。
无论是哪个,都会让谢随的权力膨胀到无人可以牵制的地步。
萧策早对他有忌惮,奈何谢随做事太缜密,实在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但现在就是个好机会。
顾清影家世不好,她做正妻,谢随不可能再纳妾。
毕竟,但凡是个有头有脸的世家,都不会愿意自己的女儿屈居她之下。
谢随舍弃联姻这张牌,无异于折掉自己的半边翅膀。
萧策眯了眯眼,“你想清楚了,真要让顾清影做你的正妻?”
谢随道:“是。”
萧策从来都看不透谢随,不知他为何这样剑走偏锋。
但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