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清歌>其他类型>坠落的悬铃木> 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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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1 / 3)

早晨,我的意识缓缓清醒,眼前呈现出溢满灰烬的炭盆,几把围成半圆的凳子,地上四个空的二锅头酒瓶,还有些啃剩的鸡骨头、猪蹄。正中间那张椅子上空空荡荡,老关早已不知了去向。

我瑟缩在土墙壁的角落里,身上盖着一条脏兮兮的小褥子,稍一动关节就发麻疼痛。脑袋晕沉沉的,看看七扭八歪的酒瓶也知道这样的反应算是轻的。我小幅度地活动关节,以求能尽快获得行动能力。里屋的床上洪翔宇横卧着,把被子搅成一团,呼噜声剧烈。

过了一会儿身子上禁锢的劲儿稍缓,我起身佝偻着脊背,一步一跛地来到屋门口,扶着老旧的木门框,见黄昆正蹲院子中间的压井前刷牙。耳畔传来哀乐,越来越高,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老关。但又立即推翻了自己的判断,毕竟老关的老家不在这儿,也算不上什么女婿,丧事不可能在这里操办。

黄昆似是被我的影子晃到,染着一嘴白沫扭过身子,看我一脸苦相,赶紧上前扶住我。将我扶坐到门槛右边的方石上,我问他什么声音。

“听不出来?”他含糊不清地说。

我摆摆手,表示明白。黄昆拿着一个崭新的塑料杯漱口,指指放在布满灰尘的窗台上,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说:“你俩的牙具我都买了。”

我点点头,黄昆进屋叫洪翔宇起床。大好的晴天,晨光撒在村子的房屋上,视线里都是金灿灿的,好似昨夜的狼狈和老关的颓丧都未曾发生过。黄昆再次出屋时,手里拿着半张皱巴巴的白纸。我接过来看,是笔触有力狂草字迹。

“没想到无处可讲的怨恨喝了点儿酒竟然跟你们仨毛头小子开怀畅聊了一番。本来都绝望了,一早醒来,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儿。我回家了,活到我这把年纪,该退出历史不再追求了。一辈子伤心过三次,一是父母相继离世,二是老伴儿去世,三就是城中村改造,家里闹得鸡犬不宁。我看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何必非要争个赢呢?”

我拿着纸条呆呆地望着面前的黄昆,他会心地一笑说:“老关算想通了,知道我想说什么吗?”黄昆坐在左边的方石上目视前方,继续说道,“什么叫兄弟?等咱们都老了,我坐在小饭馆里对着你说‘喂,老徐,坐下喝杯酒’。”

我注视着傻笑的黄昆,洪翔宇从我俩之间踏过门槛。耳边依然是丧事的哀乐,回迁的燕子飞过头顶,落在杨树上的鸟巢中。昨夜雾水将土地表面浸润,篱笆周围荒草矮矮地冒出地面,头顶上经过了几十年雨水冲刷的青瓦露出残破的边沿,从土墙壁内伸出的房粱并未有丰收的玉米挂在上面。村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动静,远处的山峦延绵起伏四季常青。

冬天似乎一下子过去了。

三个人都洗漱完毕,我们信步走在村子的主路上。哀乐声越来越近,在一条宽敞的胡同里,一户墙壁上沾满瓷片,造型在村中算得上气派的门头挂着白色的挽幛,大门两边白纸黑字贴着一副让人鼻子发酸的对联。一个并未带孝的中年妇女正往个头很大的铁炉子旁边堆黑乎乎的柴火。一口直径一米多的大铁锅被竖着靠在墙根。一个头发邋遢的中年男子,手捧一张字迹纤细的白色宣纸,后面跟着一个与他长相相似手里端着一锅浆糊的年轻人,他们将白纸贴在大门的左边。黄昆凑上前去看,被院子里的人误认为是前来奔丧的亲戚,盘问了几句后,灰头土脸地回来。

“啥也没看懂。”黄昆走近了说。

一个剪着短发,身材臃肿的妇女疾步朝胡同走来,身后跟着两个十来岁的姐弟,弟弟打了姐姐后背一下,姐姐不乐意了,叫了一声就要还手。中年妇女言辞义正地喝道:“闹什么!没见到地方了吗?不看看是什么事儿,要闹回家闹去。”

两个孩子立即耷拉下脸蛋,并非是被责备了的委屈,而是母亲已经提前打好了招呼,戏得演到位。其实对于这些没见过几面的老人,孩子们别说感情,记忆都少得可怜。甚至他们连谁去世了都搞不清楚,叫他们如何发自内心悲伤呢。

我们三个让开路子,中年妇女刚进胡同就张开大嘴嚎啕起来,双臂也跟着上下摆动,嘴里念念有词,“我的四姨啊,你怎么就走了呢?我以后就没有四姨了……”两个孩子被母亲这突如其来的哭声惊吓,年纪小的男孩立即咧着嘴哭起来,女孩也呜呜咽咽地跟在母亲后面。看来这并非属于母亲提前教学中的内容。

这时从院子里出来一个披麻戴孝,一脸疲惫,走路罗圈腿的中年男子,在中年妇女面前跪下,跟着哭了几声。他是故去老人唯一的儿子,身边的人将他扶起,中年男子立即止住哭声,脸上的肌肉由于被扭曲得严重,好一会儿才恢复原状。几个人上前抚着中年妇女后背,七嘴八舌地劝着,“别哭了,走了也不受罪了。”她被发了个孝帽,然后问账房在哪里。

中年男子刚要进门,又有三个男人到来,两个穿着正式,一个休闲,这三位应该是老人儿子的朋友。院子里传来沙哑的喊声,“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孝子谢!”他们没有哭,同样接受了屈膝之礼,这次中年男子并未跪到地上就被三人拉了起来。他捶捶自己的后腰,对着其中一位的耳朵说了几句,看表情该是在抱怨自己腰疼。他朋友拍拍他的后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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