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秦王的兵马一旦都往皇城来了,秦王自己府上的防卫定然变得空虚起来,此时转而进攻秦王府,定然是手到擒来。
他仰天一叹,杀不了秦王,拿秦王府的众人为太子李建成陪葬,也勉强对得起太子历来对于东宫人马的爱护与提拔了。
危急关头,尉迟恭提着李建成和李元吉的首级而来,天策府司马宇文士及也从东上阁门里出来宣布高祖敕令,东宫的普通士兵立马便犹豫了起来。
尉迟恭大喝一声:
“怎么,你们全部是想要抗旨不遵吗?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作乱的太子李建成都已经伏诛了,你们还要执迷不悟吗?”
闻言,士兵们方才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领头的东宫将领见大势已去,连忙带着亲随趁乱逃亡而去。
高祖又让宰相裴寂前往东宫开导剩余的原李建成麾下的诸将士,东宫和齐王府剩余的人马顿失战心,迅速溃散。
而后,高祖李渊召秦王李世民到跟前来,未待开口就已经是老泪纵横。
“我自认是个慈父,但近些日子以来,却几近犯下了曾母投杼般的错误,这是为父的不对。”
高祖谨慎地说道,声音里带着无法磨灭的哀痛与叹息。
秦王因此跪了下来,伏在高祖的胸前,按照鲜卑人的礼节吸//允着高祖的乳//首,号啕大哭了良久。
“这礼节是什么意思?圣上为何要按照鲜卑人的礼节呢?”
我疑惑地看向母亲。
“这在鲜卑人的礼节里,是祈求父辈的疼爱的意思;母亲怀胎十月诞下血肉,又以乳汁哺育成长,父亲虽然没有乳汁,但也祈求得到父亲的爱护。
太皇生于北周天和元年,李氏一族乃西凉开国君主李暠的后裔,太皇的祖父李虎,在西魏时期官至太尉,是西魏八柱国之一,被赐姓大野氏。
在阿娘出生的这年,阿娘的族祖父杨坚官拜大后丞、右司武,为北周的四辅官之一,成了北周主要执政大臣。因此,族祖父为其妻子独孤伽罗的姐姐的长子,十三岁的唐国公大野渊,还至本姓。从此世人都叫他李渊。
李家、杨家终究留有鲜卑人的血统,是以仍旧保留了些许鲜卑的旧习。”
阿娘见四下无人,方才小声地与我解释道。
秦王的哭声里有着委屈、有着紧张,有着迷茫,还有着无法作伪的悲伤。
高祖也不禁再次跟着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念叨着早逝的穆皇后窦氏的闺名,仿若一日间苍老了十岁。
唐国公府今犹在,人去楼空恨无常。
昔年和乐美满的一家七口,如今只剩下了父子二人。三郎早夭、阿娘早逝、三娘病故,剩下的兄弟三人却又彼此厮杀。
隋炀帝大业十三年,马邑之乱的时候,高祖在早已经有谋大事的意图下却始终忍而不发,只是为了一句“顾尔兄弟未集”。待留在长安的长子李建成、四子李元吉暗中来到晋阳,已经嫁人的三娘平阳昭公主动身回到鄠县李氏庄园后,方才正式起兵。
三娘巾帼不让须眉,区区三个月便自行组建起一支娘子军,在关中打下了一大片地盘;二郎勇武笑傲群杰,仅仅三年便平定中原,打下大唐的万世基业;大郎仁厚颇有人望,礼贤赈施坚守后方;四郎纵然凶狂骄侈,但从来听从长兄教诲。
当时的杨氏众人,谁不感叹他李四郎不愧是真龙下凡,出身富贵,幼有姨夫提携,少有贤妻相攘,壮有良儿定邦。谁不觉得他李唐实在天命所归?
可不过区区十来年,妻逝女亡儿相残,让人不禁恍惚,李唐会不会是另一个隋杨。
华夏的大一统,是否除汉以外,注定皆要二世而亡?
“当然不是!阿耶说,圣上乃圣明天子,武可开疆,文能定邦,大唐基业注定万年长。”
我不满地打断阿娘的感叹,杨家的荒淫天子怎么能和威武李家二郎相提并论!
阿娘也自觉失言,抬眼向窗外望去,见丫鬟们都俱在远远的长廊下嬉戏没人关注到这里,方才轻松了口气。
“我女说得对,大唐基业万年长,万年长!反正文皇帝一脉历来对我们信公一脉不甚友睦,更别说杨广那竖子,强逼你外翁与伯外翁拖着六七十岁的病体一同北伐高句丽,害得他们双双病逝北疆,连魂魄都归不得故乡。”
阿娘认真地赞同道。
玄武事变后不久,高祖颁布诏书,叛逆的罪名只加给李建成和李元吉二人,对其余的党羽,一概不加追究。国家的各项事务,都任凭秦王处置。
而后,又立秦王李世民为皇太子。
诏告天下:“自今起军国的庶事,无大小悉数委派太子处决,太子处决后再上报于。”
再不久,升为太子的秦王便召我远在扬州的阿耶还朝,并在阿耶回到长安不久后大赦天下,在长安南郊祭天,于东宫显德殿即位。
新上位的天子,对阿耶加以诸多的赏赐,并调任他为豫州都督。
这也让我脑海里,第一次有了关于阿耶与武家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