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医院后李永涛和李思萌一句话都没说。回到家,父女俩各回各的卧室,各想各自的心事。他们今天的感受是复杂的、憋屈的、难受的,像踩了一坨屎或者吃到了死苍蝇,这种窝心说不出来,却也挥之不去。 李永涛反刍着医生的话,不敢去想女儿长大后成了结巴可怎么办?情况已经很清楚了,口吃无疑会影响她的成长,影响她的心理和性格。 时针已经指到了下午4点,李永涛突然意识到李思萌是要被分到初一(1)班的,而那个牙尖嘴利的丝瓜脸正是这个班的班主任,要是萌萌遇上她可怎么办?李永涛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立刻从床上弹起来,赶紧跑去学校找教务主任,说什么也要给女儿换个班。同时,他还给女儿请了两天假,明天就带她去语言矫正中心。 李思萌报名的事也牵动着母亲何秀英。这天,在丽丽水果店的何秀英魂不守舍、心不在焉。领到新书的同学们有说有笑从水果店门前经过,脚步踩乱了她的心,她像被施了魔法,鬼使神差地走出店门。那个穿着校服扎着马尾辫的女孩纤细柔美的身影,活脱脱就是女儿李思萌。何秀英的腿脚不由自己支配,完全被女孩的背影牵羁着向前走去。 突然,她撞上了刚买饭回来的胡艳丽,险些把她手里的餐盒撞翻。 “英子,你怎么啦?看谁呢?”胡艳丽顺着何秀英的目光看去,穿着校服的少男少女不时传来阵阵爽朗的笑声,清澈、响亮、纯粹。到了十字路口,他们挥手告别,马尾女孩拐进了树影斑驳的巷子。 何秀英赶紧揉揉眼睛,再去看时,巷口已经没了那身干净漂亮的校服。 “快,快接住,我拿不住了。”胡艳丽赶紧把两份盒饭递到何秀英手里。 她们回到了店里。 “今天学生报名,文具店算是过大年喽。”胡艳丽说,“你知道校门口那几家文具店光开学这两天能赚多少钱?” 何秀英的思绪还沉浸在马尾少女身上。 “10万!一家店挣10万!”胡艳丽仿佛成了文具店老板,“远的不说,就咱附近的小学,六个年级3000多学生,哪个学生的本子、笔、课外书,还有泡泡泥、七巧板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得花个百儿八十?校门口只有三家文具店,全是学校门面房租赁户,学生买什么品牌的作业本,买哪家出版社的课外书,都是老师要求的,老师指定的东西只有在这三家店才能买到。你算算,光开学这两天的消费就在30万。这30万的市场全被三家文具店瓜分了,哪家不是在一两天里就能赚10万块?单日这么多的营业额不是过年是干啥?” 何秀英打开饭盒,把饭菜推到胡艳丽面前,递给她一双筷子。胡艳丽谈兴正浓,她接过筷子继续说:“英子,我没说错吧,做生意跟打麻将差不多,得讲风水,风水轮流转。今天你家店赚赚,明天我家店赔赔,很正常。” “快吃,饭都凉了。你这就叫‘吃着自己的饭,操着别人的心’。”何秀英往胡艳丽碗里夹了一筷子菜,“你对行情这么清,咋不开文具店?” “那不行!”胡艳丽认真了起来,她在半空里轻轻点着筷子说,“做了几年生意,我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做啥事咱都得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不能这山看着那山高,人家文具店今天赚钱,咱总不能今天就去开文具店吧?要是明天美容店赚钱,难道我又得去开美容店?英子,咱只看见人家赚钱的一面,谁又能保证他们不赔钱?做啥事要专一,要不然啊,‘贩猪猪贱,贩羊羊贱,猪羊一起贩,赔个底朝天’。” 听到这话,何秀英笑了起来,刚吃到嘴里的饭眼看就要笑喷出来。 “小心!别喷我脸上。”胡艳丽赶紧撇下筷子,跟兔子一样蹿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当同学们开始新学期的第一节课时,李永涛带着李思萌去了语言矫正中心。经过半天的发音练习,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医生把李思萌带出发音室,白大褂把她浓密的头发映衬得乌黑亮丽,如瀑布般一泻而下。她的胸牌上写着:语言矫正师闻雯。 李永涛赶紧上前询问情况。 “从测试情况看,孩子没有心理疾病,通过跟她交流,不用测都能肯定孩子的智商不存在问题,她是个聪明、上进、有主见的姑娘。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不能不预防她可能会因为口吃而导致的心理问题。”医生说。 医生的话在李永涛听来有点像绕口令,他的脑子要比医生的节奏慢半拍,这会还在反刍她的话。闻雯医生看了一眼李思萌,冲着她友好亲切地笑了笑,目光温柔和善,仿佛鼓励她“加油!”。 “我们普通人的呼吸是有规律的,患口吃的人一紧张首先会呼吸紊乱,会不由自主地阻断呼气,恰恰越这样就越容易助长口吃的发生,加剧口吃的程度。”闻雯说,“憋气会使人体内部压力变大,压迫心脏,让心跳加速。久而久之,心理也就容易出问题。所以应该这样说,是口吃造成了心理疾病,而不是心理疾病造成了口吃,解除心理疾病最好的办法就是治好口吃。” “哦,有道理。”李永涛似懂非懂,他的国字脸上总是潜藏着浅浅的阴郁。 “当然,我说的只是大多数情况,也有例外。”闻雯说起话来落落大方,声音清亮,语速不急不慢,犹如山涧缓缓流淌。她的每一个吐字都非常清晰,仿佛清澈见底的溪水里一粒粒雪白的石子:“在苏联卫国战争时,有个孩子亲眼看到德军企图扼杀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