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府门前,吕朝辉眼见女儿从轿中走出,无瑕委屈地唤了声:“阿爹。”
看女儿的表情,吕朝晖就知道她在茶会上遇到了不快的事:“你不是随你阿娘去茶会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谁让你受委屈了?”
两人边走边聊,无瑕抱怨道:“都怪周明媚,我们在谈论朝花节的事情,她好几次打探我的仙裙花样,我自然不会告诉她。那周明媚竟说她们的仙裙花样都来自吕氏布坊,说我肯定全知道。我就和她争辩起来,我们吕氏布坊是有名声的,绝对不会做这种事,而我的仙裙都是让绣房的人到府里来绣制的,等到朝花节后,才会将那两名绣工送回布坊。”
吕朝辉听后十分欣慰,赞许道:“瑕儿说得对,做得更对。再说,以你的容貌、才情和家世,入选平女并非难事。她们如此议论,只是为了扰乱你的心绪,你无须在意。”
无瑕正值十六岁的美好年华,容貌秀丽、身姿轻盈,连毗娄代氏的老夫人都夸她“清婉如莲”,颇有当年青主夫人的出尘气质。
正因如此,吕朝辉对无瑕参加平女大选寄予厚望。
谁说平女不能为妃?青主夫人曾是伺候天后的平女,云主夫人更是狱人岛上的罪奴。只要天帝动心,封妃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阿爹,可女儿的仙裙……”
无瑕的仙裙从去年开始准备,由内府绣娘呈上裙样,经夫人多次提点后,到今年才缝制出来,且那曼殊花样也是挑自绣房熟手,怎会不合无暇心思呢?
“怎么?是花样不好看吗?”
无暇轻轻摇头:“花样很美,但……”
“但什么?”
“但仙裙太重了,每次试穿都觉得行动不便。朝花节上要在青凌宫的留仙台献艺,女儿怕会受影响。”
吕朝晖听后,朗声笑道:“你这孩子,仙裙向来都是如此讲究,不隆重又怎能称之为仙裙呢?”
无暇闻言垂下了头,她自幼苦练舞技,阿爹更是费尽心思,托人求青凌宫的舞乐掌史来指点她,为她编排了一支乐舞,可穿着沉重的仙裙,她连抬高胳膊都难,更遑论复杂的动作了。
看着无暇,吕朝晖忽然想起了另一个女儿。瑞芳的五官更像自己,如今也是十六的年纪,样貌比无瑕更明艳,且心灵手巧,缫丝技艺在蚕山也是数一数二的,只可惜她的生母是个奴隶,不然以瑞芳的姿色,也能入选平女。
想到瑞芳只能待在蚕山,却毫无怨言,那么懂事,让吕朝晖心疼了一瞬。
宫中会在民间择选技人,或许可以将瑞芳推举入宫,吕朝晖想到了一个计策,眼下便是机会,两个女儿都能入宫,无论是谁得了贵人青眼,都将成为吕氏一门的助力。
“好好练舞。”吕朝晖拍了拍无瑕的肩膀,转身离去,大声唤着:“吕平海,随我来。”
进到书房,吕朝晖沉声吩咐:“你去办一件事,务必小心,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包括夫人。”
吕平海谨慎地回应:“属下定当守口如瓶。”
吕朝晖贴近他耳边道:“把瑞芳接出蚕山,找个隐蔽的地方安顿下来,再去寻个妥帖的人教导她贵人礼仪。”
“啊?”吕平海心中涌起一丝不安,瞒着夫人行事,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嗯?”吕朝晖阴沉着脸,冷笑一声:“云舍令接管布坊时,内府账房对过账,发现布坊、蚕山和染坊的账目都有出入。”
吕平海双腿一软,跪地求饶。
吕朝晖目光冰冷,对求饶声置若罔闻:“因为瑞芳之事,我让吕大纬做了蚕山的大管事,提了吕小梅做绣坊舍监,还把吕大虎招进府内,也因为瑞芳,我才一再容忍你们所为。”
“请舍主恕罪,属下甘为犬马。”原来他们所做的一切,舍主都了如指掌,难怪吕小云担任舍令后,将布坊的事务抓在手中,半分不让。合着吕小云早已知道一切,说不定在暗中嘲笑他们的愚蠢。
人心就是这样,此刻的吕平海对舍主既敬畏又不敢有怨言,但他却将所有的不满和愤怒都归咎于吕小云身上。
染坊里,云舍令采纳了小溪的建议,将奴工分成三组,轮流上工,确保每一个人都能得到充足的休息。
吕溪悦亲自指导奴头和熟手们,仅仅几天的时间,他们就已经能够熟练地进行染制工作了。
如今,染坊的一切事务都步入了正轨,吕溪悦只需时不时地巡查,以及检验最终的成布质量。
她再次感叹作坊师傅的学习能力和动手能力,他们那满是老茧的双手,以及被高温染汤烫得豁口的手指,却能染出精美的图案。他们虽无法言语,却用简单的呼吼声传递着他们的快乐和满足。
染村临海靠山,无法种植农物,只能依赖舍主赐粮,尽管吃得比农奴稍好一些,也只是少了些麸糠而已,好在有猎物和渔获,这里的人们不至于饥不饱腹。
为了给夜里开工的奴工们加餐,烈舍监带人入山打猎,下海捞鱼,总能让他们喝上一口温暖的汤食。
这晚轮到吕溪悦休息,一个奴工来唤她,比画一番,她明白是云舍令让她去海边。
看了眼天色,想不通这时候让她去海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