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经停了。
站在玻璃廊道向外望去,中环鳞次栉比的高楼笼罩在团团雾气里,各色的彩灯在其间闪烁,偶然有几艘白色船影在建筑间隙飘过,那是在维多利亚港夜航的船只。
庄珏年单膝点在沙发上,半趴在玻璃廊道边,细白的手指在虚空点着。
“庄珏年?”一道男声响起。声音是低沉的,醇厚的,仅凭一把嗓音就听得出贵气与久居高位的气势。
庄珏年的视线从海面收回,偏头看了一眼,酒精让人迟钝,她只看到来人身形优越,裁剪得体的定制西装很好的衬出了他的宽肩长腿,脸上似乎带一点笑意。
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
庄珏年视线重新望向维港,脸部枕在交叠的双臂上,像个天真的小女孩。
空气里有淡淡的酒味。
钟承禧脚步停在一米之外。一米,介于陌生人和熟人之间,对于他们的关系很合适。
“我是钟承禧。”
庄珏年偏头认真看了一会儿,哦了一声,语气很漫不经心:“钟先生,好久不见,你来这里谈事情吗?好巧啊。”
钟承禧默了一瞬,巧吗?
永新电子的报道几乎占据了所有本地频道,爷爷钟渠珍心血来潮打开电视,看到庄珏年被欺负,气的不行,八十多岁的人了,拐杖舞得飞起,怒斥钟家子孙阳奉阴违,忘恩负义,不拿救命恩人的孙女当回事,惊得家庭医生连忙给他量血压。
庄珏年的外祖父林青松,曾冒死救了钟承禧的祖父钟渠珍。
钟家资产逾千亿,在多个领域举足轻重,林青松的救命之恩,对钟家来说,重千钧。
钟家惦念这份恩情,但林青松施恩不图报,并不主动与钟家联系,他久居内地,两家走动不便,多年来只在年节偶有问候。
钟承禧隐约听说林青松的女儿早逝,他独自带着外孙女生活。
后来,林青松病逝,庄珏年孤身赴港,回到庄家。
钟渠珍曾想过将庄珏年接到钟家照顾,但那时才15岁的庄珏年,带着北方人的那种字正腔圆,礼貌、委婉的表达了拒绝:“对于林家来说,钟爷爷身体康健,就足够了。”
而且庄建青毕竟是庄珏年父亲,女儿回到亲生父亲身边,天经地义,钟渠珍只能作罢,叮嘱钟承禧对她多关照些。
庄珏年一样的婉拒:“庄家人情复杂,我不宜太受关注。”
钟承禧那时22岁,正式进入钟家产业,他站在钟渠珍身后,觉得这个过分清丽的小姑娘,早慧的令人心惊。
庄建青身边女人不断,进了门的有两房,没名分的流水似从未断过,人情确实不像内地那样是非分明好处理。
钟渠珍表面赞赏她,暗里却叮嘱钟承禧,“她年轻气盛,又像足了她外祖,长了一副硬骨头,难免吃苦头,你还是要多留意。”
但钟承禧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关照庄珏年,她很聪慧,读书读得很好,唯一令人意外的是,她选择了港岛本地大学就读,钟承禧亲自问过她的想法,她说这里离家近,不愿出国,钟承禧也就罢了。
随着她这些年在永新电子做出的惊人成绩,她的独当一面胜过许多钟家子孙,慢慢的,他也就放松了对庄珏年的关注,偶尔见面,只是寒暄两句,确认她没什么麻烦。
谁能想到,彼时“年轻气盛”的人,会这样狼狈的被庄家踢出永新电子,此刻,借酒浇愁,独上高楼,要多落寞有多落寞。
钟渠珍的斥责,完全有理有据,是他大意了。
齿轮滑动,偏头点燃一支香烟,淡蓝色烟气袅袅散开,钟承禧淡淡开口:“永新电子的事,我可以……”
忽然,原本双臂枕在金属圆管上的人,蓦地起身,久跪在沙发,腿发麻,一个踉跄身体就探出廊道大半截。
钟承禧眼神一紧,大脑反应过来时,双手已经牢牢抱住那道纤细的腰肢,两人跌坐在沙发上,庄珏年上半身全然的靠在了他的怀里,有酒意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你……”
指尖擦过腰间一截皮肤,像是顶好的宫廷锦缎,微凉,细腻柔和,让人忍不住流连。
钟承禧嗓子忽然有些痒,想提醒她注意安全的话统统卡在了嗓子里。
突然,腿部传来的灼痛让他蓦地松开了手,起身退后一步,白色烟灰随着动作簌簌落下。
“啪”,带着一点红光的香烟接着落在地面。
钟承禧眉心紧蹙,一把将庄珏年拉起来,沙发边缘已经被烫出了一点焦黑,他不过是蹭到了一点烟头,就被灼痛,那庄珏年的腿……
钟承禧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裙边划过,果然,黑色礼服已经被烫出了一个窟窿,微微泛红的皮肤在其下忽闪而过。
钟承禧:“……”很好,永新电子的事没解决,还把人烫伤,罪上加罪,他几乎能感受到钟渠珍的拐杖敲在他肩膀的痛了!
庄珏年的酒意在刚刚那一瞬的踉跄下,散掉大半,钟承禧身上寒山冰谷似得气息靠近,她本能地抵住他宽厚的肩膀,向后半步: “我没事!”
看着她脸上的防备,钟承禧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松开了扶住她胳膊的手:“是我唐突了,抱歉,不过,你遇到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