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内,蓬头垢面的女人衣衫不整地趴在浸满血污的被褥上。她的面色惨白,汗如雨下。她已经分不清到底是痛的,还是累的。但她很清楚,她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尽头。她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视野一片模糊。
红的,大概是血。黄的,大概是墙角的灯。还有黑的,那是能代表她一生的颜色。
她还能听到脚步离去的声音,而正在离开的那个男人在说些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她挣扎着,颤抖着摸索自己的袖口。那里有她缝在里面的一道符咒。
这是她从书的夹层里找到的,薄薄的一张符咒。那些书也是那个男人施舍给她最后的自由。
将摸出的符咒平展地摆在面前,女人双手合十。声音虚弱却虔诚地念出一段汉语:“以吾血为基,魂为祭。召剑入世,除魔……卫道!杀了它!杀了那个怪物!”
【万花谷】
花海边有两位年轻的姑娘。她们一个身着阴阳道袍,一个穿着紫萝长裙。靠坐在一起,似是说着小话。
谢林嘴里叼着片兰花叶子,噘着嘴道:“小气,真是小气!”
云裳坐在她身旁嫖了她一眼,一面分拣着框里的药材,一面啐她:“你有胆子到你师父面前说去。”
谢林白眼儿一番,呸地一声吐掉叶子道:“他俩把我当个皮球,踢来踢去。我没找他吗?他跟我说:《纯阳别册》已经还回去了。去找你师叔。然后他给了我一个眼神!”
云裳手上不停,捧场地接道:“什么眼神?”
“跟师叔多提提他呗,嗤。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死要面子活受罪。”谢林蹲到云裳面前,手舞足蹈地说道:“然后我就去找掌门师叔啦。结果他说我能不能修习《纯阳别册》,还得我师父说了算。那意思还用说吗?叫他回纯阳商议呗!”
“我特娘我两边跑!他俩一句话能掰两半儿说,把我当成传话筒了!”谢林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把那一堆还没分拣的药草搅得一团乱道:“哎呀我受这么大委屈,还不如你这些花花草草重要嘛!”
云裳这才抬起头来,从腰间拔出一只墨色的鲸头笔。照着谢林的脑壳就狠狠给了一下子道:“别以为我修离经易道就治不了你了!”云裳一手掐腰,一手拿着笔点她道:“说到底你刚结婴,将将花了三年稳固。修的什么《纯阳别册》?仗着二代静虚你最小,可着劲儿折腾吧你就!”
谢林捂着脑袋,盘坐在原地哼哼唧唧地不知道在嘟囔什么。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话,云裳又点了她两下,居高临下地问:“说吧,又憋什么坏屁呢?”
“不是,这谷里还有说话能比你再粗俗点的离经姐姐吗?”谢林嘴硬了一句,眼瞅着云裳那鲸头笔又要落在脑壳上。赶忙住了嘴。
云裳看她老实了,才收了笔。环着双臂,一副看她老实交代的模样。
谢林撇了撇嘴道:“我不是没赶上九老洞大战嘛,战后我也进去感受了一番吕祖当年布下的大阵。一个字,妙!我从……”
“说重点!”云裳催。
“重点就是我跟天命人打听了一下当时战况。听天命人的转述,掌门师叔曾解惑道:天道剑阵的关键便在于,以运使阴阳二气已至太极之理。阳,为纯阳心法。阴,为纯阳别册。”谢林郑重其事地说道。
云裳也略有所悟,可马上提出疑惑:“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诚然这话是没错。可每个人的偏向是不同的,我们修炼,更多的是寻求自己的道。而非一味遵循天之道,你不该犯这样的错误。”
谢林一拍大腿,畅快道:“是这个理,掌门师叔也是这么说的。所以并非是要师父和师叔们必须达到阴阳平衡才能启动天道剑阵。而是由我师父和掌门师叔作为阵眼,他俩修为相近,且都练过别册。将自身真气散入阵中,来引导其他四位师叔达到人为的平衡。”
云裳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可这跟你想练别册有什么关系?”
“我总觉得,纯阳心法和纯阳别册既然互为阴阳。那就有修习的必要啊,虽然个人有个人的偏颇。但那也是我在修行的途中自己做出的选择,而不是直接放弃阴,只修阳。”谢林捏着下巴寻思,随即伸出双手道:“这就好比,我一般是右手使剑。可我修行的时候,是双手都能使剑。我只是觉得右手比较舒服,所以一般右手使剑。而不是从一开始就放弃练习左手使剑。”
云裳代入了一下自己,微微点头道:“有些道理,那你师父和师叔是怎么说的?”
谢林挠了挠脸,一言难尽地道:“师父说我本身就是女娃,乃是坤体。无需修别册,清虚(于睿)师叔也没修哇。不耽误悟道。”
云裳缓缓坐下,她知道静虚子(谢云流)前辈不如玉虚子(李忘生)了解谢林的情况。所以这番话听起来没毛病,但不是重点。否则静虚子前辈不会让谢林找玉虚子前辈要《纯阳别册》。
谢林说着有些泄气道:“当年从宫中神武遗迹回来之后,静虚驻地其实也就剩我了。啧……哎呀,反正就是那会太小了。受了寒,差点没冻死。再加上大师兄捡到我的时候,据说也是差点冻死。反正两次死里逃生,我体内的阴气是比旁的人重。所以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