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雨和雪的老朋友了,我有九十岁了。雨雪看老了我,我也把它们给看老了。” 只这一句,就仿佛置身于大兴安岭密林深处,听到呼呼作响的风声从林间传来,希楞柱里炉火在安静的燃烧,透过云朵和密密树冠的月光笼罩着林中的小木屋。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的讲述着一个古老民族的故事。 是的,读了第一句就红了眼眶,苍凉萧瑟的情绪扑面而来,老人口中讲诉的注定是一个沧凉悲怆的故事。 一个月前就读完了这本书,但莫名的心灵悸动迟迟不能消散,每每谈起,每每回想起都心潮澎湃,甚至不能自已。 在大兴安岭深处,在额尔古纳河右岸,游牧民族鄂温克族几百年繁衍生息在那里,百年来,环境巨变,不再是隔绝世事的时代了,可是古老民族的人们依然遵循着古老的传统,在万物有灵的原始世界寻求着生存之道。 作者迟子建老师的文笔太美了,翻开书页,我总是忍不住诵读出声,仿佛置身于神秘幽静的深林,旁边是静静流淌的额尔古纳河,身边是低头啃食新鲜苔藓的灵性生物驯鹿。 对于习惯了现代城市生活的人们来说,那里也许是原始荒蛮,甚至苦寒之地,但融入其间的人会感受到来自自然的与生俱来的自由和愉悦。 右岸中最神秘的存在莫过于他们的萨满,从尼都萨满到妮浩萨满,他们的神秘力量让人心生敬畏。 让我数次泪奔的妮浩萨满,敲出这行字的同时眼睛又模糊了。她是如此善良,每次救下一个人都会让自己的一个孩子牺牲,即便她在救治之前就已经知道这个结果,可她从没有拒绝过任何一次的求救。 记得迟子建老师在访谈中谈到,妮浩萨满是有一个真真实实的原型的,原型就是这样,为了救人失去了多个自己的孩子,但从来没有放弃救人,怎能不让人泪目? 曾经有人说,这本书太惨烈,每两页就写死一个人,且死亡各有各的不同。确实如此,以至于我渐渐对文中死亡已经习惯,可是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老人的母亲的死亡。 母亲在父亲意外死亡后,曾与父亲同样喜欢过母亲的尼都萨满渐渐走进母亲的心,可是他们的感情不被部落所接纳,母亲因此郁郁而至疯癫,最后在儿子婚礼上跳舞而亡,身穿着尼都为她做的羽毛裙子。 读到母亲的死,我哭了,不是悲伤于她的死,而是悲伤于她对父亲的思念,悲伤于她和尼都萨满的爱情。 说到爱情,老人的两次爱情则充满浪漫色彩,第一次的媒人是饥饿,第二次的媒人是战争,她的两任丈夫都那么出色,英勇,智慧,善良。老人亲身经历了那么多死亡,可是老天爷对她不薄,她足够幸福。 “他的目光又温和又忧郁,就像初春的小雨,他看着我的时候,我感觉有一股风钻进了心底,身上暖融融的,很想哭。” “当我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瓦罗加的怀里了,每个男人的怀抱都不一样,我在拉吉达的怀中的时候,感觉自己是一缕穿行在山谷间的风,而在瓦罗加怀里,我感觉自己就是一条畅游在春水中的鱼。如果说拉吉达是一棵挺拔的大树的话,瓦罗加就是大树上温暖的鸟巢,他们都是我的爱。” 这样的爱情如此自然,如此浪漫,只存在于苍松翠柏中,潺潺溪流间。 可是,时间滚滚向前,当世界变迁,所谓现代带给这个古老民族什么呢? 从抗战到建国再到当代,鄂温克一次次从林间来到乡镇,又一次次回到林间,一次次的迷失一次次的寻找,鄂温克的年轻人已经不属于他们来的地方—大兴安岭额尔古纳河右岸。 好在,在故事的结尾,老人依然守护着他们曾经的家园,年轻一代中也依然有人回归山林,如此,让人充满遐想,仿佛古老的民族依然在人们看不到的密林深处赶着他们的珍贵鹿群寻找新的栖息地。 生活,信仰,死亡,爱情,和从何处来,将往何处去的终极问题,这是古老的鄂温克的困惑,也是所有人的困惑。 这本书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