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那个男孩的眼神变化有多么古怪。
在那缕午后垂射的阳光里,他能看到,那个冷漠毒舌的斯莱特林找球手正眯起浅色的眼睛看他,似乎在纠结着什么、盘算着什么、权衡着什么。
在接近凝滞的氛围里,他停顿半晌,似乎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歪了歪脑袋,用毫无温度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塞德里克一番,扬扬下巴,用傲慢的语气说:“你,通过幻影移形考试了,对吧?”
“是的。”塞德里克困惑地说。
他不明白,为什么马尔福要忽然提起这茬。
他们不是在讨论中午礼堂外的那场令人不愉快的短暂的隔空对话吗?
“很好,我猜也是。赫敏,你知道三强争霸赛的勇士最擅长的是什么吗?”德拉科不怀好意地对那个“正在疑惑迪戈里先生说了什么”的微微皱眉的女孩说,“他们都很擅长逃跑。总比送了命强,是不是?”
“德拉科,别这样说话!”赫敏不安地小声说,扯了扯他的衣角。
德拉科却罕见地没有理会她,变本加厉地开启着自己的嘲讽模式。
他盯着对面那双依旧焕发神采的、生机勃勃的灰色眼睛,厌恶地皱起鼻子来:“我猜,獾院里已经找不出第二个像样的找球手来了,不得不找个奶油小生来充数。迪戈里,光靠脸不怎么管用了,是不是?你要是不学点儿逃跑的技巧,窝窝囊囊地死在比赛里的话,那可真是有好戏瞧了!”
迪戈里正在微微蹙眉。
在赫敏疯狂的扯衣角的行动中,德拉科盯着他,坚持不懈地说,“我敢打赌,到时候,连找球手都凑不起来的赫奇帕奇球队说不定会直接弃权,”他充满恶意地轻笑一声,“我们都能理解,这总比在球场上丢人强——”
塞德里克自认不是个容易被激怒的人。可这位斯莱特林的找球手讲话实在太难听、姿态实在太跋扈了。
他板起脸来,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马尔福的话:“事实上,赫奇帕奇有不少优秀的找球手苗子,我可能是学院里最普通的一个找球手,只不过比他们多了点运气,才进入了学院的魁地奇球队。”
他生硬地说,“而且,霍格沃茨场地里是无法幻影移形的。我不认为你这种天真无知的建议有任何可取之处。”
“德拉科,别再说下去了,你太没礼貌了!”赫敏感到很难为情。
她皱着脸,甚至开始偷偷地捏他的胳膊,想要制止他这种无理取闹的行为。
哪知道,他似乎感受不到被捏胳膊的疼痛。他表现出了某种难得一见的倔强,依然没放弃自己的讥讽腔调。
“我天真无知?我倒觉得是你见识浅薄!”德拉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谁知道迷宫里会有什么机关,又会不会把你们带到霍格沃茨以外的地方去?荒漠、海洋、沼泽、墓地——”
他微微顿了一下,竭力不让自己的表情出现失控,他竭力保持轻蔑的态度,“一切皆有可能。说不定你们会一去不复返,三强争霸赛的历史上又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他看到对面的迪戈里和秋·张都露出了茫然无措的表情。
德拉科忍着胳膊的疼痛,扯出一个恶劣的笑,“迪戈里,你要是连这一点都想不到的话,说明你压根儿就没准备好成为勇士,也夺取不了任何荣耀。你能活到现在,纯属侥幸。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不如——趁早弃权。”
既然都下决心要讲了,他就必须要把这些话一口气说完。
任何一句都不能有所遗漏,任何一句都有可能会救他的命。德拉科咬着牙想。
事实上,打从在楼梯上注意到迪戈里那时起,德拉科的大脑里就在进行着精密的算计。他在考虑着,要不要画蛇添足地多提醒塞德里克·迪戈里一句,叫他当心。
德拉科原本已经劝说自己放下了这件事。可是,赫敏所发现的伯莎·乔金斯的事情令他不得不心生额外的警惕。
假如黑魔王有其他的计划,在充满变数的未知境况里,多提醒迪戈里一句话,或许能多一点挽救他生命的可能性。
真奇怪!这阵子,他黑暗胸腔里隐隐若现的微光,总是在反反复复地闪烁,持续不断地折磨着他那不知道从哪里长出来的一丁点儿良心。
德拉科承认,他不想看到死亡。
尤其是这种令人惋惜的死亡。
即使这男孩的父亲今天中午才嘲讽过他——令他感到极度不快——他依然诡异地不想看到这个虚假的、完美的、总是用一副温和的态度对待他的男孩,就这样毫无意义地死掉。
更诡异的是,每当看到塞德里克·迪戈里的时候,德拉科的心中总是莫名其妙地回响着那段发生于魁地奇球场的对话。
那时候,他曾经质问迪戈里:“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对一个竞争对手、一个与你无关的人如此慷慨?为什么你愿意对他伸出援手,冒着这样大的风险,甚至会影响比赛的结果,影响你的生死存亡?”
那些话,仅仅是他在质问塞德里克·迪戈里,质疑他帮助哈利的动机吗?
——不,那更是德拉科·马尔福在叩问他自己。
痛恨风险、计较得失的德拉科·马尔福,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对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