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被吵醒,还没有完全恢复清醒,眼神在雷妮拉和科尔身上来回转了几次,似乎还没想好该先对谁开口。
与国王的惘然相比,王后倒像有备而来,睡衣外裹着拖到地面的厚厚皮袍,编成发辫的秀发上还戴了一顶柔软温暖的天鹅绒睡帽。
阿莉森转了转眼珠,挽上韦赛里斯的手臂,安抚似的拍了拍。
她清清嗓子,问道:“公主,克里斯顿爵士不过是奉命行事。比起责怪他,你更应该解释一下为何离开红堡彻夜不归吧?你不知道我和国王有多担心你——”
一阵夜风吹来,韦赛里斯咳嗽了几声,瞪着雷妮拉说:“王后说的没错,雷妮拉,你做的太出格了,除非、除非你有合理的理由,不然我就只能惩罚你了。”
雷妮拉对父亲点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阿莉森。
还是她一贯的伎俩,添油加醋,挑拨离间,并没有多么高明——当然,前世的雷妮拉更蠢,总轻易中计,像不安的猫崽一受激就要炸毛发作,愤怒指责所有人,给自己树立更多敌人。
好在她已经不是从前的雷妮拉了。
“首先,请允许我纠正一点——我没有彻夜不归。”雷妮拉微扬下巴,坦然说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没必要夸大其词。”
阿莉森下意识抓紧了韦赛里斯的手臂,惹得国王“嗷”的叫了出来。
“阿莉森!”韦赛里斯怨怒拂开阿莉森,冲雷妮拉喊道:“行了,别再狡辩!你明明答应我会遵守规矩,怎么又孤身一人离开红堡,这次甚至没有龙……雷妮拉,你知不知道夜里的君临有多危险!”
阿莉森并没如愿在雷妮拉脸上找到慌张,拢了拢斗篷,不大满意地抬起了一边眉毛。
雷妮拉平静回答:“父亲,今晚我只是应叔叔的邀请去街头看了一场戏,看完就准备回来了。不告而别是我不对,但我本就打算在鬼时之前回到卧室,根本不算晚归,我平时也经常睡得更晚!”
“说实在的,”雷妮拉瞥了静立的科尔一眼,“要不是克里斯顿爵士莫名阻拦我,这会儿我早就躺在舒服的鹅毛床垫上,进入梦乡了!而且我并没有孤身一人,先后有王叔和哈尔温·斯壮爵士护卫我。他们都是七国最出色的骑士,我没有任何一刻处在危险当中。”
这当然不全是真话。
但与梅莎利亚在暗巷中的对峙,对方只会比雷妮拉自己更不想要说出来。
雷妮拉挺了挺胸膛,毫不心虚。
“戴蒙……?”韦赛里斯愕然,“他、他……怎么会这么做?这真是——”
“——符合他的本性?”阿莉森适时嘲讽了一句。
韦赛里斯狠狠扯了阿莉森一把,又用息事宁人的语气说:“既然是这样,我明日再召集戴蒙和哈尔温爵士询问。如果一切和你说的对得上,这件事主要得怪戴蒙……不过他总算还有点责任心,至少知道保护你……”
“陛下!”
“陛下!”
阿莉森王后显然对这个结果非常不满,但克里斯顿爵士与她同时开口。
“陛下,”科尔行了个礼,“您最好仔细问问哈尔温爵士都做了什么。”
“哦?”阿莉森眼珠一亮。
韦赛里斯迷惑地看着科尔:“克里斯顿爵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雷妮拉心里一凉,默默又给科尔记上了一笔账。
科尔越过雷妮拉,向国王王后分别颔首:“陛下,我本该保守秘密,但出于对王室声誉的维护和对公主的关心,我必须说出我亲眼所见——我恐怕,哈尔温爵士利用了公主的天真无知,强行亲吻了公主。”
阿莉森夸张地倒抽一口气。
韦赛里斯惊得睁大双眼,却没有科尔期望的那么愤怒。
“天真无知?”雷妮拉冷笑,“克里斯顿爵士,我如果任由你诽谤我和哈尔温爵士,才是真正的天真无知。”
“诽谤?”科尔高大的身躯晃了一下。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雷妮拉,像是从未认识过这女孩。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的仰慕和顺从渐渐消失了?
刚刚维护哈尔温,科尔还能说服自己雷妮拉只是不想将事情闹大,但现在……明明前一段时间还羞怯到不敢和他对视的女孩,怎么突然谎话随口而出,如此理直气壮了?
一直萦绕在科尔心头的阴云,已经浓到他无法再轻视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