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变化了。颜色淡,饱和度高的花朵,笼罩在这忽然生长出来的一片片灌木丛中。到处都是鸟叫,到处都是宁静。
危素将玉缓缓扶起:“结束了,玉。”
“是的,竟然就这样结束了,”玉笑了笑,“我们这是在哪?不过,阳光真是明媚啊。”
“吾觉得,从一开始就要让这小子过去的。”
“危素,”玉摇摇头,说道,“我太年轻,你太老了,我们都不知道,爱是一种怎样的考量。”
危素闷声不说话为玉清理着伤口。
玉看着她:“多亏还是留了一点精油,对了,危素你也受伤了吧?”
“小伤而已,倒是玉,怎流了这么多血。”
“……”玉只是垂眼看着她包扎。
“怎么,为何不言?”
“你把我想对你说的都说了。”
“吾没有流血。”
玉双目骤然一深,嘴角噙着分明的笑意:“指不定是内伤,那会更疼吧?”
危素对上她惺忪的眼睛。
之前的玉总让她觉得很急,每一天都在赶路。可现在,玉静静沐浴在阳光下,很享受地眯着眼,好像这时的她没有一定要得到什么,也没有非要达到什么,就只是像一条鱼,漫无目的又自得其乐。
而这条鱼又有一种清丽的浓墨重彩带着纯粹和天真,以及注定走向轻而易举且毫无意义的死亡宿命,像混沌了道德和价值观,若即又若离……很舒展,像水、羽毛和藤蔓。
玉是真的累了。
*
吉丁从痛苦中挣脱出来时,满眼都是泪水,他触摸着自己的身体,无痛无痒,完好无损。
这是在哪里?他身处于一片花海,四处都是很美丽的满天星、薰衣草。艾琳娜不知道去哪了,他再度茫然了起来。
游戏系统再度弹了出来——【嘟嘟嘟!恭喜闯关成功,完成主线任务!】
看着这虚幻的屏幕,一个想法瞬间闪过,他不知道是不是该说出来。这个游戏对他来说太过复杂了,真实得让他觉得自己的经历像夏夜雨后一样清晰凉爽,很难用言语描述。
吉丁终于想起来了这是谁的游戏了。
如今的他从游戏中已然脱离出来,他不是什么精神科医生,也不是什么艾琳娜的妻子,他如今十七岁,马上就要选择未来从事的行业。
这本来是一个游戏,但吉丁仍然觉得怅然若失,第二天他跑去艾琳娜家,带着疑惑非常不确定地在她家楼下大喊:“喂!艾琳娜,是你吗?是你做的游戏吗?我怎么困在你设计的游戏里了?”
洁白的窗帘被拉开,艾琳娜探出头来笑了笑:“可是不是你答应帮我测试这个游戏吗?生日快乐,吉丁,这个游戏是我送给你的一个礼物。”
“我……”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太笨了!也太单纯了,”艾琳娜说,“我原本以为你会按照主线,成为一个你想成为的机械研究员,按照游戏的设置,在一天末日里,一路闯关,一路打打杀杀,多么热血啊,吉丁——可你竟然选择了,哦,末日闯关游戏被你玩成了虚拟过家家!你到底在干什么?”
“你一直都在看对吗?”吉丁脸红得发烫。
“对。”
得到回应,吉丁马上就离开了。
艾琳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他怎么走啦?”她将假发慢慢摘下,在小巧的壁挂镜面前看了看。
那时候,准确来说是200年前。皮亚特托夫工业园区有一种可怕的病毒席卷而来,据说是某种变异的污染物影响了水源和食物。许多居民在一夜之间患上了怪病,嗜睡、咳嗽、头晕乏力、掉发。
艾琳娜家人曾告诉她相信上帝的唯一理由就是有那么一些人在他的保护下生长,长得比其他人都好。但除了这些人,他就没那么留情了。
上帝的格外宠爱,造就了一些对人、环境、动物的格外暴力——这个社会运作必需的工作,它们被置于公众视线之外,被文明社会刻意“隐形”。这多为社会弱势阶层:落后地区的毕业生、无证移民……
艾琳娜一家就是这片富饶之地的无证移民群体之一,当父亲从爆炸事故中幸存并因此承受巨大精神创伤。这个家随时就会散架,艾琳娜知道,即使得病了,政府也不会发放药资给他们这些外来人群。
街边的早晨如此寂静了?她一直饱受无名之症的折磨,这个月以来几乎足不出户,楼下的男孩每天会送一次粗面包,这是他们一家的食物。
可怕的病毒或许会夺走所有人的生命——这个猜测让她一时间难以消化,她从壁柜里取出父亲曾剩了半瓶的白兰地,倚在桌边慢慢喝起来。
直到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晚风从对面的窄窗里钻进来,轻轻拨弄起案上的手稿,发出可爱的脆响,艾琳娜看了看她所设计的这些怪物们,会不会在有一天真如游戏那样,横空出现呢?
或许是这样。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已经无需一切品德了。没过多久艾琳娜全家被送往医院,弟弟和父亲被告知已经无法治疗,而她,依旧要忍受着痛苦,靠着政府的免费补贴躺在重症监护室。
“艾琳娜,喂!请你振作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