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
“史大姑娘,这大不敬的话可不敢乱说的。”向来寡言少语的李纨难得出声。
景颐哼笑道:“原来落草带玉是大不敬么?这大不敬的事都做了,还怕我说么?”
“你……”王夫人指着人,默然垂泪。
“咦,姑祖母,二表母怎地哭了?可是我说错了什么?”景颐一时也落起泪了。
这上一秒哭下一秒就笑,是她从小到大表演了无数次的绝技。不就是哭么,有什么可难的。
“姑娘快别哭了,趁着天还没黑,擦了泪家去。”罗嬷嬷头次见姑娘这厉害劲儿,想来不是无的放矢,便说了这话。
“瞧你这对婆媳干的好事,平日这么促狭就算了,原不过逗逗自家的人,有什么要紧。今日有小客人在,还这么着呢!瞧,把人都吓哭了。云儿,姑祖代她们向你道个不是,你珠大嫂子惯常爱吓唬人的,你在这住久了就知道了。其实呀,她是个再好不过的人。”贾母便搂着侄孙女一边拍打安慰,一边解释道。
景颐见好就收道:“是我胆子太小,不怪二表母和大表嫂。”
一语未了,便有丫头来道:“厨下来问,可否传晚饭了?”
“传吧!”一声令下,众人起身,摆弄桌椅的摆弄桌椅,盛饭的盛饭,安箸的安箸。
一时间,数不清的碗儿、碟儿、盅儿被端上来,桌子摆满了还有菜品未上。且看那桌子上,鸡鸭鱼肉、山珍海味、四时蔬菜应有尽有,怎一个丰盛了得。各人身旁,还站着两个丫鬟捧了佛尘、漱盂和帕子在一旁候着,另有一丫头空手候着,想是伺候用膳的。
饭菜摆毕,贾母便让两个儿媳回去,只留了两个孙媳布让。
景颐穿到原主身上时,一家子正守孝,吃的简便,也没这样的排场,心里计算着这么一餐要花去多少银钱。
史家一贯是领多少月钱的主仆配多少银钱的膳例,穿用又合为一例。像景颐,她的月钱是两吊,一月里她所有花用,包括月钱在内不超过六吊。
闲时,她算了一算,她院子里一年的花销不少于二百六十两。这还是改革后的花销。
像贾府这般,一个主子及其配置的用人的花销,不知比史家多了几倍,且主子又是保龄侯府的三倍。那么,即使按史家花销的二点五倍算,再乘以三,一年的花销也要一万六七千两,这还没算人情往来。
也就是说,荣国公府一年的用度,没个两万两不能了局。
比对着史家还未分家前的产业的出息,再往好一点算,再加上年景有好有坏,收支也才堪堪持平。
再说,似贾府这般排场,花销恐怕比史家多二点五倍不止,再加上自上而下的贪污,一年里的花销可想而知。
这么一算,贾家竟是出的多进的少。那么,贾家要么在寅吃卯粮,要么在吃老本,要么有不法收入。
难怪说他们家‘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④。
这哪里吃的是一顿饭,吃的是他们这些公侯之家穷途末路的虚张声势。
亏得管家奶奶平日还能说说笑笑的,也难怪她为了银钱不择手段。换个人,这日子都得过的“焦首朝朝还暮暮,煎心日日复年年”⑤,算是难得。
景颐心想,这样丰盛的饭菜还不知道能吃几次。
想着难得了,景颐便认认真真用饭。她胃口好,比姐妹们多吃了一碗,也就累得她们吃好了还不能放下筷子,多吃了几筷子菜。
饭毕,饭桌上的人都漱了口、洗了手、喝了茶。贾母让孙媳妇们回去,只带了孙子孙女们说笑。
来了个表妹,虽是旧相识,却经年未见,宝玉正是新鲜的时候,不免殷勤,问:“妹妹往日在家做些什么?可念了书?”
“我观妹妹谈吐不俗,又岂能没念书,二哥哥可是没话找话。”探春打趣道。
“念了什么书?”宝玉追问
“不过些启蒙读物罢了。”
“这个年岁,也只需念这些书认几个字就成,小小年纪就寒窗苦读的,到我这把年纪,怕是个老学究了。”贾母叹息道。
“姑祖母说的是。”学习本就是天长地久的事,是急不得的。
宝玉却想,她今日所言所行,不像只读过几本启蒙书的样子,现时却不愿说,怕是为了体贴姊妹们而藏拙,真是可爱可敬,心里又欢喜了三分。如此,他只拿了一些趣事说给表妹听。
聊了一会子,贾母也累了,便打发了小辈们去歇息。
作者有话要说: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出自《易》
②若能修六艺之术,而观此诸家之言,舍短取长:班固《汉书·艺文志·诸子略序》
③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改自陈子昂《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④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出自《红楼梦·第二回》
⑤焦首朝朝还暮暮,煎心日日复年年:出自《红楼梦·第二十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