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进了冷风,可是要命的!快快收了泪。好不好的,没有叫爷们委屈的道理,只告诉了老太太就是。”袭人劝道。
宝玉写完,丢了笔,瘫坐在椅子上,仿佛没了半条命。
袭人不敢去拉,见他止了泪,请道:“爷快来梳洗,仔细叫人见了,笑话你。”
“笑话就笑话。”说着,宝玉起了身,洗了脸、漱了口、编了发、换了衣裳、吃了几口点心,便拿了拜帖去栊翠庵。走前,他叮嘱袭人,“别叫人进我书房,你在这儿守着,我去去就来。”
袭人满口答应,待宝玉走了,只盯着书桌发呆。
却说宝钗见过宝玉,便去给贾母问安,说了好一会子闲话,方才离去。进了园子,又顺道去了怡红院,好看看宝玉可折了梅花来。若折了,也省了丫鬟跑一趟腿去请她。
她才进院子,就听晴雯说宝玉去了栊翠庵,还没回来,便问:“袭人呢?”
晴雯努努嘴,道:“在书房替宝玉守着宝贝呢!神神秘秘的,还不让我们进去!”
“那倒真要去瞧瞧!”说着边往书房那边去。
袭人闻言,便出来请道:“烦姑娘屋里坐坐,宝玉清早写了个字帖,瞅瞅是甚话。”
说着,便携着宝钗进了书房,又嘱咐麝月道:“你去外头守着,若见了宝玉,就提醒个。”
宝钗接过纸,低头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林妹妹雅鉴:
多日不见,日思夜想,幸而成梦,得与相见。美梦骤醒,怅然若失。欲觅芳踪,诸多顾忌,难以成行,种种离情,只能付与笔墨之间:
残梦忽惊,红袖犹香。飘瓦虚舟,荡不成双。落红不语,絮自飞扬。成风斫情,伤吾无妨。不遇凰兮,见羹见墙。镜破钗分,花朝月夕,黄瘦人恙!
执柯何人?笔伐何藏!惆我思兮,怅我所狂。落落穆穆,笔连心房。彷彷之言,徨徨之状。不待誓兮,写胆输肝。泪落者谁?断雁孤鸿,肠绝人亡。
自贻伊戚,思与共翔,量难相将。此恨绵绵,情深往往。可昭日月,寄证河江。难得一梅,叙幽方畅。离情别绪,殇不可央。
袭人见宝钗面色越来越沉,捏着信纸的手都打起抖了,唬得不轻,忙问:“可是犯了混,写了不得了的话儿?”
宝钗回过神,喝了茶,方道:“这信你没给旁人看吧?”
“只姑娘看过。”袭人回道。
宝钗就道:“趁着宝玉不在,端了火盆来烧了。若他找时,就说风吹走了。”
“压着镇纸呢!宝姑娘,你好歹告诉我,他写了甚。”
“一些胡话,歪话,混话!轻薄之言,浪荡之词。若真给了林妹妹,少不得要闹上一场。等到那时,就都活不成了。”宝钗扬了扬手中的纸,道:“你别怕宝玉来问你。若他来问时,你便问他,是他不想活了,还是不想林妹妹活了!”
袭人听她说得这般严重,大声叫来麝月,吩咐道:“端了火盆来!我们没出来之前,若二爷回来,还请拦上一拦。”
“袭人姐姐,你这是要做甚?你可别胡来,仔细二爷闹起来。到那时,你若周全,可不能不管我。”麝月说完,到底端了火盆给袭人。
火盆一来,袭人便吹燃了火折子,拿了字帖就要烧。
“等一等!”宝钗拦了,夺了那字帖仔细一看,却是一篇藏头文:
残红飘荡,落絮成伤,不见镜花黄。执笔惆怅,落笔彷徨,不写泪断肠。自思量,此情可寄,难叙离殇!③
宝钗念了两遍,将信纸撕了个粉碎,递给袭人道:“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