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抗。只不过清霜剑踩在她脚下,让整个身躯腾空,卿舟雪的手上——似有似无,一把虚剑,竟然压住了最为锋利的实剑。
且不让分毫。
“你之前是在藏拙?”顾若水略感吃力,自唇缝中溢出这么一句。
卿舟雪直直地盯着剑刃相撞之处,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她不敢如阮明珠一般与其拼命,并非因为娇生惯养禁不得疼痛。
而是……她不能受太重的伤,至少不能远超出白师姐的愈合力。不然自己的特殊体质便解释不清,会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故而卿舟雪若不能确认安全,每一剑都藏有谨慎,不敢全力砍下,为自己撤开留有一定的余地。
现如今两人都被圈在雷暴之中,环境反而单一,加上她曾与顾若水战过两场,留存过一些模糊的只光片影的回忆,心中有数。
出剑的攻势才顿时凌厉了一些。
身后传来一声土裂山崩之声,卿舟雪下意识地弹开顾若水,扭头看去——
林寻真的灵力也快损耗至尽,从大大小小的水莲花瓣,水盾,铺开遍地的水幕,在暗处一次又一次地挡住攻势,再到升起土堡罩住白苏,她现在感觉自己的身体轻得像一张薄纸,随便一戳,便能漏出一个洞来。
她是太初境这一方唯一的法修,比起对面,承载了难以想象的压力。
白苏只能医治伤痕,无法填补她丹田内的空虚。在施放完最后一道术法后,林寻真站在原地,手却垂了下来。
水流在空气中骤然飘散,黑袍弟子从水中掉下来,重重摔在地面,只剩一口气,还在哆嗦着。
现如今,卿舟雪这边可谓之劣势。
林寻真几乎无力再参战,白师姐是医修,比起术法来说更擅长治愈,在打斗上帮不了什么忙。
而反观流云仙宗,那位空灵根却并未透支。加上一个顾若水,单凭卿舟雪一人,怕是有些困难。
顾若水是剑修,术业有专攻,她的师弟宛若一片镜面,似乎打算拼尽全力,成此一击,他将法术一扩再扩,竟然已经引动天象变异。
此刻已是决战之时。
卿舟雪立在原处,她身上的衣裳沾着点点血迹,微风一吹,如银龙攒动,在云层之中流畅地穿行。
人虽未动,但清霜剑却重新握回手中,那把寒气缭绕的虚剑用来损耗过大,她暂且先将其驱散。
地上的坚冰还未化却,也没有留下一丝裂纹。
而卿舟雪头顶的乌云却再度聚拢了,整个会场上空都灰暗下来。
卿舟雪仰首看向天空,目光微沉。
*
伽罗殿内。
唐无月终于看准机会,一手扼住了那条水龙的命脉,用团团魔气将其缠住。她尖锐的指甲每深进一寸,水灵根的光芒便要愈发暗淡。
以岩泥为骨肉的后土大蛇,无声地裂开了硕大的吻部,要自唐无月身后窜出,将其吞没。
唐无月反手一掌隔空打上蛇身,那一处顿时凹陷下去,也正在此时,玄冥从她手边突破重围,似乎想要溜走,她下意识伸手,欲将此龙彻底撕碎成两片水流。
白雾之中,一双弧度姣好的眼睛悄然睁开。
机会来了。
*
在至为阴沉之时,流云仙宗的天亮了一线。
几乎有十几道雷一齐落了下来,不止将冰层拍裂,亦将擂台中间劈成两半。
这种旷古到震耳欲聋的声音,让卿舟雪寻回了一丝熟悉的回忆。她眉梢一蹙,清霜剑已经因为灵力溢满而发出一阵剑鸣。
头疼,欲裂。
双耳几乎失聪。
一场春雪飘入雷暴之中,柔软冰凉的洁白与银亮的电光相撞。
纷纷扬扬的大雪起兮,于她周身飞速旋转,顺手将白苏和林寻真纳入其中,当晃成一片重重虚影时,密不透风到连雷暴都能隔绝。
三人的呼吸声彼此相闻。
林寻真虚声道:“师妹,你莫要分出精力再护着我了……这般顾头顾尾,胜算只会愈低。”
卿舟雪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她巴不得捂住耳朵,紧闭双眼,一时也无暇顾及林寻真在说什么。
对雷鸣的恐惧……不是早治好了么。刚才还没有事的,分明刚才的几道雷声都……她甚至能冷静地与顾若水周旋单挑。
她的指甲默然嵌入掌心,紧得竟然流下了一道红线。呼吸又渐渐急促,心中像有一百口钟在撞,一口撞着另一口,沉闷空旷。
但是渐渐地,随着呼吸愈发急促,她的四肢中骤然汹涌起一种渴望与自信——
也许是她估量错了,这并非是害怕。
白苏最先觉察到不对,“师妹,你怎么了?”
卿舟雪再度抬起眼时,里头已经染尽霜色,微微发亮,在尘灰与混沌之中异常耀眼,呈现一种极为冰冷的银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