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为了剑魂,为了如今这一遭,谁会收养她?”
师尊俯瞰着诸位仙家,她说话的神态还是如往昔一般,温和却矜傲,似笑非笑。
她看向自己,“毕竟你从小到大就只会给为师惹麻烦,哪怕有意无意,一次又一次地拖着别人身陷险境。不是么?”
“开完剑冢,拿掉星燧。”卿舟雪听见自己低声道:“我是不是就没有用处了?”
女人轻笑一声,反问道:“还有何用?”
失重的感觉突如其来,卿舟雪再次蹬了一下脚,自梦境中跌落。
她睁开眼睛,浑身又是冷汗涔涔,一摸身侧,空空荡荡,已无熟悉的九和香味,卿舟雪心中戚戚,忽然陷入一种惊慌之中。
——师尊?
肩头被摁住,另一女人淡淡的嗓音响起:“少思少念。”
卿舟雪的视线朦胧了一瞬,万物自重叠之中渐渐回拢。她看清了那张脸,是柳寻芹。
还有另一张颇为美艳的,正是越长歌。
她顿时明白了什么,被扶着坐起来,心中一片怅然。
自云舒尘夺走星燧以后,已过了几日。
这些日子她一直留在灵素峰,甫一睡下,便会陷入一些深深浅浅的血色回忆。像是水边的淤泥,伴随着她行止多步,轻易摆脱不得。
越师叔的声音响在她耳旁,“小卿儿,你只管静心修炼,莫要担心云舒尘。她早早把魔域那边的路铺好了,想必是已经料到如今这一日。”
卿舟雪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去小西北幽天。”
她翻身下床,却被柳寻芹一指抵住:“在你道心稳固之前,何处也不能去。”
卿舟雪置若罔闻,她拿开柳寻芹的手,揪起衣物,急匆匆下床。
她才刚走一步,便驻在了原地,整个人宛若雕像一般凝结。
在医仙的牵制下,她的手指微微抬起,一点点松掉了那件衣裳。她眼睁睁地看着那衣裳滑落在地,而自己不受控制地挪了回去,如提线木偶一般,四肢僵硬地躺回了床上。
哪怕她运起浑身的灵力想要与她抗衡,但此处并非剑冢,卿舟雪奈何不了柳寻芹。
每一块肌骨,在极力撕拉间,都引发了深自神魂的剧痛。
她和她倔了半晌,最终还是放松下来,抿着唇盯着她。
柳寻芹也放下了手,语重心长道:“自从剑冢回来,这几日你昏睡之时,浑身灵力动荡,已有走火入魔之兆。再一多思,严重可致道基俱毁。”
卿舟雪看着一旁桌上跃动的烛火,“我要静养几日?”
“最好这一年都不要有什么动静。”柳寻芹面无表情地讲完,卿舟雪则彻底陷入沉默。
柳寻芹看着她起伏不定的呼吸,瞥了一眼越长歌,给她在心内传音道:我不会安慰人。你去和她说。
越长歌一愣,回道:
我该说什么?我说得再多也比不上云舒尘一根头发丝。
柳寻芹蹙眉:要你何用。
越长歌险些炸裂,她瞪了柳寻芹一眼,结果柳寻芹转身离去,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卿舟雪的眸光没有动,一直盯着那撮小火苗。直到眼睛被灼出一块暗影,再挪开时,看东西也不再分明。
“师叔。”
越长歌回过神,低下头去,连忙握住了她的手,“嗯?”
卿舟雪平静下来:“师叔,你放我出去。”
越长歌一挑眉,“柳柳说一年就是一年。有什么话,你先想想,多候一段时日不好吗?”
她站起身来,“况且,某个老祖宗终于被逼出关,流云仙宗和魔域已经开战,现如今外界一片动荡,你师尊现怕是忙得焦头烂额,她不一定——”
门忽然又开一线,柳寻芹侧过半边脸,冷冷道:“你与她说这些做甚?闭嘴。”
越长歌一愣,将后头的话吞了下去。对上卿舟雪错愕的眼神,她自知失言,摇了摇头,“是了。你先管顾好你自己。”
师叔们的身影来来去去,卿舟雪的注意力已经无暇管顾。
开战?
太上忘情出关了?
她愣了半晌,而后缓慢地阖上眼睛。
倘若她尚未猜错的话,师尊和钟长老他们演了一出戏。
将过错全往师尊身上堆,而尽可能地将她撇了个干净。
没错,她是剑魂。
放眼天下修道之人,剑宗这一脉较为普遍。
而剑魂于他们而言,于天下千千万万修士而言,至高无上,永远是斩恶诛邪,匡扶正道的存在。
无论多么拙劣的谎言,只有有人编排出来,仙宗之人总是无条件地倾向于她。
可是分明……分明有别的法子——剑冢那一处甚为幽闭,只要所有人都走不出去,那便无人会知晓其中发生了什么。
……只要所有人都走不出去。
这句话像是魔音一般,灌入卿舟雪的脑海。
名声有什么好在乎的?
哪怕一起被诸位仙宗追杀,到时候……总能,总能有法子的。
她不该杀人的……她害了师尊。
不,也不是她的错,是流云仙宗……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