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舟雪再一次被狠狠砸入半山腰时,她的意识逐渐昏沉起来。
就像上次受伤次数多了以后,她的愈合速度会减慢,精神也会在一次又一次无望的争斗中消磨。
她疲惫地抬起双眼,扭头朝灵素峰望了一眼。
阮师妹。
卿舟雪再没能看见她的影子了。
她定定地盯着那边,此刻那颗五色石也是凶多吉少。
已经努力到这个地步,好像还是棋差一招。
她的脸色很是苍白,此刻一身白袍破破烂烂,全是撕裂的痕迹。头发丝上,脸颊上,灰与血和在一起,格外狼狈。
卿舟雪动弹不得,她握着剑的手松了松,浑身的力气如抽丝般散去,斗志稍歇。
如果无法补上天空,这将是一场无望的战斗。
而灵素峰的山火之上。
越长歌垂下手中的长笛。
刚才阮明珠自爆丹田,这整座山的火都是她飞溅的鲜血,绝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
而那只玄狐不愧是上界之仙,爆燃的凤凰火没能真正烧死它,不过亦然深受重伤,奄奄一息地倒在火焰之中,动弹不得。
越长歌紧蹙眉头,双眸垂泪,她将身形隐没在暗处,手指轻颤了一下,再次抬起了手中的笛子。
事已至此,师叔再送她一程。
笛音再次于太初境上空响起,先是凄婉,如同挽歌。
她手中的笛自然是一件法器,还有一个没多少人知晓的名字。
引魂。
当婉转的声音响起时,灵素峰上的山火燃得愈发热烈了。
一双巨翼扬起,火凰的雏形逐渐在山风中显化,一簇簇的火苗自下而上拱起,越堆越高。
越长歌将阮明珠的魂魄聚拢在一起,她的笛音只做引导。
那只火凰口中衔着五色石,一翅将倒在地上的狐身扇下悬崖,拼命地振翅,振翅,向上挣扎、突破,如秋风之中的一撮火焰,越吹越烈,飞往九天之上。
整个太初境此刻已至黄昏,凤凰像是从悬崖边升起来的一轮红日。
一轮缓缓西沉,一轮徐徐东升,像是回到了洪荒的神话时代。
卿舟雪的瞳孔之中,也映出了这两轮太阳。
神鸟口衔五色石,愈接近天穹,周身赤红的火焰则愈发暗淡。
真仙们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们停下拆分灵矿的施法,齐齐望向天边。
待看清火凰衔石飞向天空那道漏口之时,兵刃法器全部就绪,随时蓄势待发。
越长歌的笛音由低转高,由缓慢入急促,先是如潺潺溪水,现在如大江大河,百川奔流,逐渐激昂起来。
凤凰有她助益,飞得更快更急,也正当此刻,万道光点从黄钟峰前齐齐射出,像是铺天盖地下了一场流星雨。
一道一道的光点打穿了火焰为骨血的身躯,凤凰的影子偏了偏,暗淡了许多,摇摇欲坠,几要熄灭。
阮师妹的倔强气却从未磨灭过,凰鸟清嗤一声,高昂起头颅,乘着扶摇直上万里。
火焰飘散在风中,形迹几乎已经捉摸不透。
越长歌的笛音戛然而止。
五色石高高地抛起,自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就在此刻,云层后面突兀地现出一个身影,此仙名为太阳星君,与太阴齐名,他并不怕烈焰,迅速出现在漏口之下,目眦欲裂,伸手就要攥住那颗石头——
五色石的光芒被他的手掌挡住。
出乎意外地是,他手中一空,只摸到了一段柔滑细腻的青丝,太阳星君回过神时,那颗石头已经落入女人的手心中,被她翻转手腕,往上一弹。
石头颠了一下,彻底融入天幕。
云舒尘留在此处,已经恭候多时。然而只不过现身一瞬,她又自阵法之中,迅速遁走。
就在卿舟雪拖延的那一短暂时间,她将整个太初境布下了许许多多个移身置位的阵法入口。
虽说不与他们正面相抗,不过若论神出鬼没,虚虚实实,云舒尘倒是很擅长。
云长老兴许不会喜欢这个比方——现如今整个太初境就像她的盘丝洞一样,蜘蛛在缠绕的网上行走,如鱼得水,了无痕迹。
当那块石头融入天幕的一刻,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久未治愈的陈旧伤疤如焕新肌,在挨到石头的那一刻愈拢,如同一只迅速阖上的巨眼。
盘旋的雷云再次升起,扭曲了明净的天空,在漩涡中翻腾咆哮,在此一瞬间,日月无光,天地失色。
完了。
群仙甚至还来不及反应。
新的天道已经生成。
在九州大地各处紊乱,需要卿舟雪不断平衡的灵力重新均匀地摊开,润泽的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而通往上界的路,彻底被堵死。
乌云只盘旋了一瞬,随即散开,明净如洗。
壶天星君踏着宝葫芦撞向天幕,只是穿透了一层薄云。再也没有任何异常。
新生的天道茁壮稳定,让他们等到下一轮衰败时,恐怕……不知猴年马月。而鉴于他们已经渡过雷劫,再也没有任何办法飞升上去了。
卿舟雪卡在石缝之中,指甲深陷其中,她费时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