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顾琳琅准备赶紧转身跑路的时候,对面的男人忽然转过身来,浓黑的长眉紧接着轻轻拧起。
因为对方背对着光,大半面容都被掩在黑暗里,只能隐约看见微微挑起的眉头,就如同他腰间佩的长剑,给人一种极危险的感觉。
顾琳琅贪生怕死的很,看着那雪亮的剑光便觉得有些腿软,只得用力咬了咬舌尖,直到尝到那一点腥甜方才稳了一些。
好在对面的男人此时薄唇微扬,已开口出声叫住了顾琳琅:“婉婉,怎么这幅表情?这才几日不见,这便不认识姚大哥了?”
他声音低沉,言谈之间甚至还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亲昵,隐约暗示了两人之间不太清白的关系。
顾琳琅的头皮也跟着紧绷起来:这人认识秦婉!
生怕被人看出自己的底细,顾琳琅连忙垂头避开对面含义复杂的目光,一副羞涩的模样,咬着唇小声辩解道:“我,我就是一时不敢相信,没想到姚大哥你”她深知多说多错的道理,此时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看着好像说了什么可实际上什么也没说,不过是引人自己去脑补罢了。
那位姚大哥果真没有怀疑,反倒是上前几步,伸手揽住顾琳琅的肩头,柔声道:“有什么不敢相信的?我说过我会来看你,自是会来的,姚大哥又何时骗过你?”
这样高大英挺的男人,站在月下,对你柔声细语、温情脉脉,若是换个年轻懵懂些的姑娘怕就要心如鹿撞了。
可顾琳琅看在眼里,只觉得可怕:秦婉才十岁啊,还是个没发育的小丫头,收拾收拾也不过清秀而已,哪里有什么魅力能引人折腰。月下谈情?倘若说他是注重秦婉“美好的心灵”,那么他又怎会看不出此时已换了个人?哪怕是杜则,今晨也是一眼就看出了顾琳琅和秦婉之间的差异。
此人越是这般亲昵,顾琳琅心中警惕便越高——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更何况是这种装出来的殷勤温柔!最要紧的是,这人能越过新帝围在山下的人马直接上山找秦婉,一副熟门熟路的模样,身份上面估计也有点问题。
顾琳琅肚中百般思量,面上却不露分毫,面颊甚至也跟着红了起来,仿佛羞不自胜,伸手推了人一把,跺了跺脚,娇嗔道:“讨厌啦,人家不理你了”说着,便要撒腿就跑——她是打算借着女孩家的“羞涩”把人推开,借机跑路。
偏这位姚大哥委实没有耐心,半点也不客气的抓着人的手,直接问道:“上回我与你说的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顾琳琅被人抓着逃不了,也着实不知道他嘴里说的是什么事。想了想,她也只得接着那话,继续与人周旋:“我,我自然都是听姚大哥的。”
那位姚大哥闻言果是大喜,连忙握住顾琳琅的手,笑道:“那便好,只要解决了杜则,再将这事瞒过太后,你也不必再跟着吃那些苦头了等你回了秦家,我再去你家里提亲,咱们两人一辈子都不分开。你说好不好?”
杜则、太后、秦家
顾琳琅垂下眼睫,遮住了眼中的神情,她很快便从此人的话里寻到了一些线索,隐约明白了什么:是了,按理来说,新帝把杜则关在这里,又在山底下围了一圈的兵马,没必要再加一个秦婉。
除非,秦婉不是新帝的人。
这大周,能够在新帝的默认下往杜则身边塞人的,大概也只有新帝的亲娘、杜则的亲祖母,周太后了。周太后把秦婉安排过来明显也是费了心的:首先,秦家地位肯定不低,多少能够让新帝有所忌惮;其次,杜则年纪太小,一个人在山上无论出了什么事都不好说,边上必要有个人看着,既是个伴,出了事也能够做人证;最后,秦婉只比杜则大两岁,年纪小又是个女孩,危险度低,新帝哪里估计也不好多计较。
只是,周太后考虑这般仔细却没考虑到秦婉的性格——她原就是世家贵女,因着杜则和周太后不得不独身入青岳山,日日吃苦受寒。若说她心中不生怨恨,估计也是不可能的。依着杜则那头的态度和隐约透出的话音,估计秦婉怨恨不浅,至少是迁怒上了杜则,日日想法子折磨人。
甚至,她还很可能动了杀心。自然,若无人引导,这样的小姑娘估计也生不出杀人的念头。至于这个引导之人
顾琳琅只觉得心口凉的很,更是害怕起对面这个面慈心狠的“姚大哥”。她想了想,低垂着眼睑,仍旧是一副心念不定的模样,犹豫着道:“只是,我就怕太后那里”她咬着唇,小声道,“要是被太后发现了,我恐怕也要跟着赔命的。”
说到这里,顾琳琅使劲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勉强挤出泪花来,仰头去看那个姚大哥,又惊又怕的模样:“姚大哥,我是真的怕”
她眼眶微红,眼角微挑,眸中波光粼粼好似三月春水,那一抹红便恰如初春时节方才显出一丝颜色的桃花瓣。轻而薄的红,娇而嫩的白。
顾琳琅是在舅舅家长大的,舅妈苛刻,表弟顽劣,平日里少不了挨骂挨打。故而,她从小便知道要如何哭才能勾出对方那点儿微不足道的同情心——不能鼻涕眼泪一起出来,太丑了反倒叫人觉得难看;不能又哭又叫,太吵了也要惹人心烦
若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低着头默默流泪自然是个低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