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霜没能成功阻止谢辞走向那张喜榻。
她心里其实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阻止,那床上躺着个邪祟,她原本还头疼着怎么处理,如今谢辞去解决了显然是再好不过。
但她感到奇异的心虚。那心虚可能跟那邪祟与谢辞一模一样的模样有关,可能跟谢辞进门时她的姿态有关,明明她是毋庸置疑的受害者,却生出一股古怪的不自然。
她看到谢辞来到床前,指节一转,将床上之人翻过身来。
……少年的眼眸倏地睁大。
沈微霜闭了闭眼。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的身体还是有些发软,靠在木桌边试图解释,“他突然冒充了你来到家里……”
她解释得徒劳,谢辞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的视线被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占据,有股怪异的困惑涌上心头。
在他的想象中,在他怔在门口被无边怒意冲昏心智的时候,在他认出这间熟悉的洞房的时候,便几乎是断定这个男人长着张谢章的脸,不管本体是什么魑魅魍魉,这个男人就应该是自己深恶痛绝的样子,谢章的样子。
可是现在,他的手抚上眼前人的面孔,目光往下滑,辨出这邪祟的身形,颀长中带着些瘦削,那是他常年营养不良造成的。竟是与他一模一样的身形。
不光是脸,所有的一切都一模一样,如同对镜自揽,就连那双眼中的挑衅也像是自己的情感。
为什么会这么像?他脑海中又浮现出刚进门时的那一幕,如果是与他一模一样的身体对沈微霜做那种事情,如果是他的脸去亲吻沈微霜——
那画面如遭到重击的镜子般破碎了,他没有办法想象。
十九岁的少年理应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但谢辞厌恶情欲,从小到大很多经历都告诉他那是个肮脏的词。除去方才那片刻的近乎疯狂的失控,他的人生几乎与情欲绝缘。
他没做过梦,沈微霜也不会出现在他梦里。
他有多敬重他的师娘,便有多排斥她身上染上他人的私欲。
更别提那个人还用着他的脸——噗嗤。
指尖刺入血肉的声音有些陌生。少年两指并拢直直捅进床上人发缝间的皮肉中,指下的触感黏糊中带着坚硬,像是触到了头部的骨头。他面无表情地向下探去,动作好似要撕下这张刻印着他容貌的面皮。
“……阿辞?”
女人的声音迟疑地响起,谢辞眨了眨眼,若无其事地收回指尖。
“没事,师娘。我只是想看看这张脸是不是真的。”他冲沈微霜笑笑,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床上人的婚服上抹了抹,拭去了血污。
其实是不是真的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的脸待在这只欺辱沈微霜的邪祟身上。
“脸揭不下去,应当是这邪灵连同魂体也一起变换成了我的样子。”他一点点将床上散落的外袍从“谢辞”身下扒出来,然后慢条斯理地抖了抖,像是要抖去什么污秽。
沈微霜在夏季收起晾晒的被褥时也会做这样的动作,但与她拍抖衣物不同,这件轻薄的外袍在谢辞手里就像一件任人把玩的玩物,少年的手掌已然宽大,可以毫不费力地将她的衣裳收拢在掌心。
她一言不发地扶着桌子走过去将外袍夺回来,谢辞也不在意,如星子般的眸专注地注视她,目光在她面上转了一圈,问:“吓到您了吗?”
沈微霜摇头,她的目光落在那只邪祟身上。
那恶鬼已经许久没发出动静了,此时仰面躺在床上,额头上被谢辞留下的伤口还在渗着鲜血,分为几条细细的血线顺着面孔的轮廓往下滑落,哪怕是谢辞那般得天独厚的容貌,在此般映衬下也变得可怖起来。
他看起来却丝毫不觉得疼痛,见她看过来,甚至还歪了歪脑袋,唇畔轻动。
沈微霜看着,手指不自觉攥住了衣角。
她看懂了那句话,他在说:
师娘,他欺负我。
那邪灵看上去甚至有点委屈。
她的手指越捏越紧。
“师娘。”唤醒她的,是谢辞似笑非笑的嗓音。
“您在看什么?”昏暗的屋内,身量早已超过她的少年悄然俯下身来,他朝她伸出手来,然后将那片被揉皱的衣角自她手中夺了去。
“一个冒牌货有什么好看的?正主站在面前,您不如好好看看我。”他眉眼弯弯的,语调甚至更接近于撒娇,力道轻柔地将那片衣袍抚平,接着缓缓松开手,看那片小小的布料自自己掌心溜走。
他也朝床上的恶灵轻轻投去一瞥,视线中酝着如冰的冷意。
“说起来,师娘是什么时候给这恶灵下的失魄散?看这药效,您用量还挺多。”
自他进来后,那邪祟一直躺在床上,现在已经连话都说不出口,很明显是服用了失魄散的症状。
沈微霜将目光自那恶鬼身上移开。
“昨晚吧,他刚混进家中的时候。”她低声道,“我察觉些不对劲,就在晚餐中混入了些失魄散。”
晚餐?
谢辞微微挑眉,他与沈微霜向来一同用膳,那恶灵食入了失魄散,就代表沈微霜肯定也食入了。
失魄散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