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浑不在意,声线低低地唤,目光自她优美脆弱的颈线划过,落在那陶碗上,个中暗示昭然若揭。
“想得美,自己动手。”沈微霜平复了呼吸,没好气道。
他也明白方才只是个可遇不可求的意外,没有强求,重新坐回床上,自己把沈微霜剥完壳放在碗里的第一只蛋给吃了,接着又拿出一颗自己剥。
“你真不嫁人么?”他还惦记着之前的事,锲而不舍地问。
“不嫁,不嫁。”沈微霜真没有再嫁的念头,开玩笑,嫁过去再伺候另外一个男人么。若不是此番谢辞提起,她根本不会想到这茬。
是以她哄得真心实意,谢辞目光在她面上逡巡半晌,半信半疑地点了头。
“那也不会离开我?”他再问,声音小心翼翼的。
“嗯。”沈微霜眼睫颤了颤,神色不动地应了声。
“嗯是什么意思?”他蹙眉,有些不安地去寻她的手,将女人略带瑟缩的柔荑握在掌心,他们鲜少做出这般肌肤相贴的亲密举动,可谢辞的心跳啊跳,始终找不到安心的归属地,他望着沈微霜,女人垂着卷翘的睫帘,并不与他对视,他心中生出强烈的恐慌来。
“说你不会离开我,师娘。”少年握着她的手,明明已经心慌得厉害,声线还沉着,不叫她发现。
“……说你不会离开我。”沈微霜。他在心里嚼着她的名字。
……沈微霜叹息。她其实可以趁这个机会将自己的顾虑说与谢辞听,说她可能不会再去仙界,话又说回来,他们俩其实从未互相约定过一同去仙界,只是不约而同地认为对方不会抛下自己。
现在她要做先离去的那个么?
“嗯,我不会离开你。”她到底反握住他,语气轻得像叹息。
她会食言吗?她不知道,但她总归是看不得他在自己面前如此祈求的。
至于将来,且行且看吧。
谢辞望着沈微霜的眼睛,他师娘有一双秋水般潋滟的眸子,水波荡漾,叫人看不清那里面盛着什么,而今他也只在里头望到轻柔的怜惜。
如果她怜惜他,如果她肯怜惜他——那应当不是假话罢。
他握紧了她的手,眸光渐渐垂下,心里还是有些茫然,不明白为什么前些日子还如胶似漆的两人会走到如今这般局面,仔细想想,沈微霜确实没有承诺过会永远陪伴他,但这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么?
是什么导致了她的变化?他脑海里一瞬闪过近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下葬了的谢章,雾气密布的秘境,截取他魂魄而成的邪祟,他腕上的仙界印记,在沈微霜屋内待了一晚的女医师,一早上门的媒婆。
会是谁呢?他没有头绪,茫然得厉害,心下有狂躁的戾气一闪而逝,又被他迅速压下,捉着沈微霜的手,强自笑道:“师娘,”他抬眼看她,“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会保护好你,我会好好保护你,”他的声音近乎喃喃了,“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将来在仙界,我会走到令人仰望的位置,那些人不会再敢抬头看你。”
少年闭上眼,深呼出一口气:“所以,不要再说方才那些话了。”
不要再说离开,不要再说分别。
风从窗外刮入,掀开那沓被谢辞放在床头的画像,纸张页页翻起,最终停留在一张俊秀男子的画像上,青年目光温润,唇畔含了一丝清隽的笑意,面如冠玉,芝兰玉树,画像旁写着他的名字,叫燕什么,谢辞冷冷扫了一眼,掌风一扫,那沓画纸便碎成纸屑。
“好,好。”沈微霜抚着他的肩,也没去过多在意那沓画像,“不说那些话了,说些其它的。”
她话题转得生硬,谢辞目光扫过来,眸子里还残留着水光,定定注视着她。
“你今日不出去么?”沈微霜指的是谢辞暗中所做的那些“活计”。
“不去。”谢辞摇头,“我这几日都陪着您。”这是自秘境回来便做下的决定,他担心沈微霜的安全。
“嗯,”沈微霜应声,“那陪我出去吧。”她对上谢辞诧异的目光,扯出一个笑,轻声道:“我想去外面走走。”
其实不是,她是想去调查调查那僧人的事,穆姝取走了谢章的尸体,应该能研究出些什么来,但让她一个人调查也不好。
所以她想去初遇那僧人的那条街上看看,是否能找到些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