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明含章尚未及冠,却已有丰神俊朗、长身玉立的模样。他微扬起脸,神情是淡然中犹带几分真稚,眼中却是藏不住的在意与关怀:“姑娘今日可是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她隔着缀满桃花的枝头看他,将手中的折扇递过去,“这是你的折扇,怎么在我手里?”
斑驳的花影拂在他的脸上,明含章眉眼含笑:“姑娘忘了?昨日是你的生辰,这柄折扇便是送你的贺礼。”
灵昭怔然一瞬,轻轻“噢”了一声。
她十七岁的晚上,明含章送了她一支俗世里时兴的桂枝玉簪,她却说这种样式人人都有,自己才不稀罕。不仅如此,还吵着非要一件世上独一无二的贺礼。明含章手足无措地想了好多灵宝,却全部被拒绝,最后拿她没办法,便将折扇自腰间抽出来,当场为她立了一道法契。
如此说来,此时应当是她十七岁的时候。
灵昭轻声问:“这柄折扇当真可以为我所用?它不会不听话吗?”
“既然立下法契,它今后自然任凭你驱使。”明含章闻言温声笑了笑,又垂眸看了一眼,“扇面上还有未消散的灵力,姑娘方才与人动过手了?感觉效果如何?”
灵昭回想方才在贺家庄打碎天穹的那一刻,轻轻颔首:“威力确实不差,用着也十分趁手。”
他扯起唇角,似乎得了夸奖的人是自己一般,眼中也露出一点得意来:“那就好,姑娘用着趁手便好了。”
灵昭听他一口一个“姑娘”的生疏态度,顿时心生不满:“明含章。”
他本来一颗心飘乎乎的,正沉浸在喜悦之中。此时忽地被点名,当即愣了一瞬:“……是,姑娘有何吩咐?”
她深吸一口气:“又来了,你总是叫我姑娘做什么?我没有名字的吗?”
纤长白皙的手指一点:“还有,你至于坐得离我这么远吗?我又不会吃了你。”
明含章怔怔地望着她,一时有些难为情。
她歪着脑袋,发间的滴水琉璃簪子在日光下一闪一闪:“怎么啦,怎么不说话?我们之间何时这么疏远了?”
“是你不肯告诉我名字,我只好唤你姑娘。”明含章的额前有碎发低垂,更衬得他面容白净,眉目清秀。
他努力地斟酌用词,“我坐得离你远,也是因你不准我靠近。”
“我?”灵昭一时哑口无言。
她从前这么过分吗?她自己怎么不记得了?
明含章轻声笑了笑:“姑娘是玄门中人,对我心生防备也是理所当然。”
灵昭眉心微蹙,有些愁闷:“可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他又笑,满眼的宽和:“无妨。”
然而灵昭却笑不出来。她发现不只此事,甚至自己许多年少时的记忆都有缺失,宛如被人刻意从脑海中抹去一般。
就好比十七岁那年的生辰,若非明含章亲口告知自己,她是绝对想不起来那时发生了什么的。
但若是涉及到年少时的修炼,那些痛苦又煎熬的情景却历历在目。
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的记忆真的有损?
此时秦修给自己看到的这些事,到底是真是假?
他从何而来的自己的记忆?
心不在焉地拍了拍身边的浅草地,她轻声道:“我们之间原本就没那么生分,你可以坐在我身旁。还有,我叫陆灵昭。”
明含章忽地得了这样的准许,心头忽地剧跳起来,只是面上仍旧是浅浅笑着。他垂下眼睫,尽力掩饰住眼中根本藏不住的欢喜,矜持道:“好,我知晓了,灵昭姑娘。”
灵昭“嗯”了一声,转头对他笑了一下,明媚如三月的春花。
她兀自想了一会心事,转头见明含章稳稳地坐在远处,白皙的面容上似乎飞起一抹浅红,便起了捉弄的心思,笑道:“不过你也真是大胆,先前都不知我姓甚名谁,就敢将自己的护身法器送我使用么?万一我是什么坏人,抢了你的折扇就此消失不见呢?你该找谁说理去?”
明含章的唇角仍旧挂着一抹笑,他抬起眼,眉目柔和得像蒙了一层水雾:“我知晓你不是坏人。即便你是坏人,也绝不会骗我。”
灵昭忍不住笑:“谁说我不会骗你?我可未必是善人。”
她托着下巴,眉目间满是娇俏生动:“若我趁机将你的折扇占为己用,或者干脆动手将之炼化,重塑为另一样法器,你又能如何?”
明含章的神色依旧平和,甚至带了些羞涩之意,一双眼定定地望着她:“不如何。若你真要这么做,我也拿你没什么办法。只要你不会因此恨我,还肯见我就好。”
灵昭听了这话,当即怔住了。
这个明含章怎么回事?明明及冠之后那么心机深沉、手段狠辣,怎么年少时却是一副脑子没长全的笨蛋模样?
难道人真的可以在短短几年之内就发生这么大的改变吗?
她颇为不解,也有些不确定这幻境里的事到底是真是假。思索一瞬后,她决定套一下他的话:“明含章,其实以前有许多事我都忘记了,包括与你之间的事。”
明含章颔首:“我都还记得,你若有话,可以问我。”
“那好,”她决定从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