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停歇的震耳欲聋声中,周遭的流水落花都被震颤成灰烬,灼热的水雾不断袭击着她的护身气罩,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强烈的晕眩袭来,灵昭头痛难忍地捂住额心,恍惚间,她看到云端站定的万千修士。
与那一日相同的场景。
她皱着眉,将手中长剑猛地往地下一插,唇间念诀:“破!”
言出法随,漫山烈火顿时势头减弱许多。
肌肤上的灼热感逐渐消失,她睁开双眼,扫了一眼周遭的环境。
狂风吹拂,鹤唳云海,这是她提剑杀上三仙台的那一日。
她仅凭一柄剑便杀上了修真界的门派之巅,打破数千年牢固如金封的娲皇印,放出娲皇真火,彻底毁掉了三仙台的地气。
也是那一日,三仙台的掌门白天苍召集了修真界的八成门派,浩浩荡荡十万人,来此围杀灵昭。
她站在群山之巅时,提着沾满了鲜血的剑,目光落在云海之中的万千修士,心里只余倦怠与茫然。
这是前世的记忆,是被她始终逃避的那段往事。
云海中的各方仙门早已按捺不住,厉声责备。
“好一个光风霁月的鉴心院院主!枉我们对你如此信任,可你呢,竟为一己私欲杀上三仙台,破了这封印!你可知这封印意味着什么?”
“你这蛇蝎!杀了玄门后辈还不肯停手,如今竟又杀上三仙台,你可知这是在与整个修真界为敌!”
“还是你想毁了这个修真界吗?!”
灵昭半阖着双目,脸上满是厌倦,随手一甩长剑,一串血珠随势泼溅出去。
她淡淡道:“是又如何?”
“你!你当真心如蛇蝎!”一人气得不住跳脚。
“我心如蛇蝎?哈哈哈,你,”灵昭的目光落在他所在门派的旗帜上,“我记得你。当初我杀了你门中两个畜生,你还出来阻拦我呢。”
“你不要出言不逊!”
她忍不住冷笑:“是我出言不逊,还是你有意包庇?你门中那两个畜生为了修行不择手段,杀害了数名少女,剥皮炼制剑鞘。你说,他们该不该杀?”
那人登时怔然不语,周围人闻言也都向他投去厌弃的目光。
灵昭的剑尖随意一指:“你,还有你。你们门中的弟子私下勾结,盗取俗世里百姓的钱财打酒喝,害得他们走投无路,家破人亡。”
“你门下弟子心术不正,多次往其他门派偷师。你说,这岂不是更该死?”
这一番说下来,被点名的门派登时脸都绿了,恨声道:“你不要转移话题!你说这些不就是为了给自己脱罪吗?”
“是啊,即便你方才杀人有理,那虞清玥之死呢?她的死你能推脱掉责任吗?!”
灵昭目光淡淡,这次并未反驳。
前世时她忙于修行没工夫管这些,虞清玥的死,她属实不知该如何给自己澄清。
她抬起眼,看向立于云端的虞清瑛。
虞清瑛一手持剑,一手负在身后,大氅随狂风舞动。他并不与她对视,只淡声道:“虞清玥之死,并无任何证据可证明是院主所为,因此虞府今日不会伤害院主半分,奉劝诸位道友也不要借此发挥。”
他的目光放远,补充道:“更何况,诸位动手之前,还是先考虑一下自己是否有能力与明府抗衡。”
有门派忍不住出声道:“明府又如何?明府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他明含章明明有心疾在身,还多次出面维护灵昭!这叫人如何不多想!”
“即便私底下交情甚笃,也不能无底线地纵容吧!”
“是啊!”这时,下方一名青年道人喊道,“莫非护短也是你们三大世家的优良传统?”
虞清瑛抬起眼帘,目光隔着云海望过去:“裴道友如此出言不逊,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裴承源梗着脖子叫唤:“我说错了吗?你们虞府与明府一脉相承!护短起来毫无底线!你那个弟弟在俗世里做得那些事谁人不知?!你却……”
他话音未落,虞清瑛眉心微蹙,霎时间,只听“啊!”地一声惨叫,裴承源的右臂已被剑风齐齐砍了下来!
血雾散开,虞清瑛立在万丈云端,淡声道:“再有对虞府与明府出言不逊者,他便是下场。”
“哼!诸位道友可别被那个裴承源带跑偏了!我们要杀的人是灵昭,今日无论谁出手阻拦都没用!”
万千道剑光汇聚到一处,齐齐向山巅斩去。灵昭立在火海中,一手持剑,眉目间却是掩不住的疲累,手中长剑的剑锋已经卷了边。
她已经倦怠到不愿对任何人开口,不屑于向任何人反击。
这一路走来,她苦苦追寻的不过是一个答案。一个为何三仙台可以凭借势力、肆意对其他门派进行打压的答案。
仅因为他们占据地气更早、有飞升真人护持吗?
仅因此,便肆意剥夺其他门派修行得道的机会?
那时的秦修只对她说了一句:“这世间大道本就是一个‘争’字,今日我不去消灭他们,难道放任他们壮大,反过来对我咬上一口?”
听了这句话之后,她缓缓地垂下了眼帘,心里清楚他的心已经生病,且病入膏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