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川在心里骂娘的时候,聂欢已出了学宫。
她领了往西的外派任务,十多日后,临快到时忽而戴上帷帽乔装,将流绯藏进乾坤袋里,步伐一转,朝最西边的漠州去了。
此去一路没停,又花了整整好几天。
商队中,伴随叮当叮当的驼铃响声,少女骑着只沙驼,偶尔挑开帷帽披的灰纱,眯着眼,试图隔漫天黄沙眺望远方。
然而漠州地处荒漠,一座座城池在漫天黄沙中依绿洲而建,如此时夜空中的星辰,星星点点、多如牛毛,除常走的人,外州客想找清哪条路去哪比登天还难。
“丫头、别看了,再往前翻过两片沙坡就是你要去的吹沙城!”
领商大爷瞧她迫不及待地驱沙驼上坡查看,哈哈一笑,又八卦地说:“瞧你这么望眼欲穿、怕不是逃出家来找情郎的吧?”
帷帽下,聂欢扬了下秀眉,调笑道:“是啊、来找我情郎。”
果然如此,领商大爷手猛拍大腿,一瞪眼:“我就知道!不过大爷漠州走多了,可得劝外州来的丫头几句,吹沙城不过一弹丸小城,在漠州最边边上,除了沙子和时不时来攻城的沙狼外一无所有,稍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早跑了!丫头你一瞧就是个出身金贵的,快快回家去,可别一时被那的男儿勾昏了头、往后吃几年沙就知道后悔了!”
聂欢给他逗笑了,懒懒道:“这可不行啊大爷,谁叫他好用得很、叫人怎么放得下?”
大爷:“……”
领商大爷一时语塞,心底正犯嘀咕,怎么外州来的丫头比漠州丫头还热烈大胆,天空中盘旋的苍鹰忽然尖啸一声、旋即自天际俯冲直下,落在他肩上,躁动地拍打双翼。
领商大爷立即敲响铜锣,高声喝道:“都停下、前头有沙狼咯!”
话音未落,沙坡对面足足有成百只沙狼冒出了头!
它们皮毛棕黄色、与沙坡极为接近,蛰伏时肉眼极难看出,前路乍一看似乎安全,实则上百双幽绿的眼珠放光时,才发现商队差点陷入包围圈!
领商大爷额头冒出了些汗珠,正再度招呼:“大家聚拢来守住沙驼、别让这群极渴的畜生尝到血!等等打痛了它们再撤!”
不曾想,一头沙驼在此时越队而出!
沙驼四蹄慌乱、连带驼铃一阵叮当乱响,少女单手拉紧缰绳,稳住沙驼,同时另只手抽出弯刀,信手一挥,一团吞生火立即跃然刀上!
“嗷!”
如血异火映在狼瞳孔中,四周聚拢过来的沙狼前肢忌惮地一顿,一时间微微退却。
趁机,少女直接驱赶沙驼往前边奔去,艳红裙摆飞扬如繁花,朗声回:“大爷,多谢您的劝诫、不过我得去找我的情郎了!”
沙狼起初还忌惮那点火,但少女如此挑衅,很快成群追赶而去。
原地,领商大爷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叹息:“唉、丫头真是野!为个男人冲昏头脑连命都不顾了!”
可很快,他便发现远处的沙坡夜幕中一瞬间火光冲天!
弯刀划开冲破火幕的头狼咽喉,银刃染上一抹殷红,直接斩落狼首。
聂欢抬手收回吞生火,眼眸冷冷地与四下一圈沙狼对视,沙狼们感觉到她的危险与毫不畏惧,喉间低吼着,围在外围,一时不敢再发动攻击。
聂欢再垂眸瞥了一眼沙地间滚落的头狼首,不由嗤笑一声骂:“孽畜就是孽畜。”
果然和自己前世见过的不一样。
这颗滚落的狼首,令聂欢想起些不久前才理清的事。
前世几十年间,她从未见过师钦曾经的两个好友,遇见谢督灵与木磊后想了许多、才终于和一点零碎记忆对上号。
虽然从未见过那个娃娃脸少年,但前世,聂欢曾见过与之十分神似的木猫儡:魔域有一位爱听戏排戏的魔侯,人称戏班主,便常抱着一只古灵精怪的黑猫。
它几乎与一只活猫没什么两样。
彼时,鸿门宴中。
师钦一剑捅穿了戏班主儡身,低眸,望着冲他袭来的黑猫,骨节分明的手指掐住猫猫后颈,而后虎口一紧,利落地拧断了它的脖颈。
猫首砸在地面上,没有血溅出,反而发出木头空心的声音。
聂欢才发现:那只是一只蒙了层皮的木猫儡,而它黑曜石般的猫眼正睁得圆溜溜的,眸中没有痛苦,反而满是类似解脱的情绪。
最后,它与戏班主的宝贝戏楼。
一起燃尽在一场大火中。
后来聂欢才知晓,戏班主那一座诡谲戏楼和上面栩栩如生的人物,全是用木儡蒙了灵纹主的皮登台唱的,而灵纹主,则全被剥了皮活吊在戏楼红幕后。
师钦曾给聂欢事无巨细讲过许多经历,偶尔提起吹沙城,却只有沉默。
聂欢只从传言中知道:吹沙城在五月初覆没,血气冲天沦为死城,师钦灵纹破碎、因斩杀安乐府府人及一众修士罪证确凿,被学宫除名,遭千里追杀堕入魔道。
沙驼摇着驼铃,又翻过两座沙坡。
越紧近小城沙狼群便追得越慢,少女晃荡着双足,遥望近在咫尺的吹沙城大门,只见明明几丈外还黄沙滚滚,吹沙城境内却风平沙静。
她下了沙驼,打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