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大学虽非清北那样顶尖, 但对学生的包容开放却是数一数二的。
随处可见穿着时尚的男男女女,穿着喇叭裤的男孩,身着健美裤露脐装的女孩, 他们捧着书,在清晨的湖边大声朗读。
宿淼忽然心潮澎湃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激动什么, 像是翻山越岭几十公里的人突然看见水源、村庄, 又像在暗夜里踽踽独行,终于窥得一丝光亮,内心的喜悦喷薄而出。
她想要放声大喊,想要高声尖叫,仿佛这样,就能将过去彻底从身体的某个角落释放出来。
“啊, 真好!”见四下无人,宿淼昂着头张开双臂,快活地朝前面跑了几步, “快点啊, 我们不是还得先去办公楼吗?”
韩勒双手抄在裤兜里, 慢悠悠地。
宿淼可算懂了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她嘟着嘴, 急得原地跺脚, 见韩勒还是慢腾腾的,她蹬蹬蹬跑回去拽着他一块走:“你再这样, 我就一个人去上课了。”
就算她只是旁听生,对夫子也该存有敬意, 绝对不能迟到。
韩勒听到她说这话, 轻哂道:“小丫头你急什么?还有四十多分钟才到八点呢,这会儿估计教室门都没开,咱们去这么早也是在外头等着, 不如放慢脚步,欣赏一下学校风景。”
宿淼昨天纠结到大半夜,最后还是选了自己稍微擅长的国画。
她不乐意韩勒喊自己小丫头,小姑娘,总觉得差着辈分,韩勒却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说道:“结婚才几天你就开始嫌我老了,宿小喵你这心变得忒快了点。”
宿淼:……
就很无语,她翻了个白眼。
韩勒:“啧,你很不屑啊?小姑娘,老男人才懂疼媳妇呢,你瞧,这几天我伺候你伺候得多舒坦,还让你骑我头上撒野了。”
后半句他加重语调,说得意味深长。
宿淼小脸刷地一下红了,美目潋滟,狠狠瞪他。
韩勒这个臭不要脸的大流氓!!
她嘴巴开合,终于憋出一句:“谁说我现在才嫌你,明明是以前就嫌你老。”
用最怂的姿态说最狠的话。
说完,朝他做了鬼脸拔腿就跑。
可惜腿长跟跑得快并没有必然联系。
才跑十米远就被韩勒逮住了,“跑啊,细胳膊细腿我看你能跑到哪儿去,要不是现在在外头,信不信我立马把你给办了。”
韩勒一边说,一边半搂着她往三人合抱的巨榕下走,作势要亲她。
宿淼大脑空白了几秒。
心里一慌,生怕他无法无天当真冒着随时被人看见的风险亲她,反手抱住他的腰立马认怂:“我错了,哥哥!”
“真的,您一点也不老,老话说男大七笑嘻嘻,咱们就是世上最般配的人儿!我是小姑娘,你一个人的小姑娘,你想怎么喊就怎么喊。”
她一口气说完,眸光凝视着韩勒。
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闪扑闪的,可爱到让人想咬她两口。
韩勒喉结动了动,迅速移开视线,目光落在湖中枯败的荷叶上,等着情绪平息下来。
他其实就是吓唬吓唬她,他又不是色|欲熏心的人,哪会那么没分寸。
但看她双眸浮上水雾,像受到惊讶的小兔子,一动不敢动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恶趣味很难不上头。
韩勒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小骗子,走了。”
见他想要乱来的心思被打消了,宿淼立马变脸。
什么撒娇小甜甜那是不存在的,精致的下巴微微抬起,像女王在招呼她最忠诚的侍卫:“那你快带路啊,走了这么久,怎么艺术学院办公室还没到啊?”
韩勒:“绕过湖,再走几百米就到了。”
安南大学占地面积非常大,地势有高有低,艺术学院跟别的学院不在一个分区,在整个大学最高处,绕湖后还得爬两百多石阶梯。四周花草茂盛,种着许多稀奇古怪的木科植物,本院学生平日的写生采风完全可以在学校内完成。
到了办公楼,两人找到国
画专业的办公室。
“温爷爷,我们来了。”
宿淼下意识扬起笑,跟着韩勒喊人:“温爷爷。”
抬眼间,她就愣了一下,眼前的老爷子好眼熟啊,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还是温山提醒了她:“黑炮三平五,想起来了吗?”
宿淼恍然,诧异道:“是您!”
黄桷树下下象棋的老爷子,宿淼抿嘴微笑。
温山笑着点头:“是我。”
他是平反回来后认识的韩勒外公覃坚,覃老头喜欢种花,刚好他也是,两人经常探讨养花小窍门,从覃老头嘴里听说了不少关于外孙韩勒的事。
说他聪明,学什么都快,对长辈也孝顺,可惜父母缘太浅,性子又倔不知变通,不懂妥协,十五岁就负气下乡,高考恢复也没见他回来。
一直拖到八二年才回城。
温山以为覃老头嘴里的小少年长大后是个气宇深沉、阴鸷颓唐的青年,没想到真正的,二十四岁的韩勒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