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如意松了口气,只有自己知道,在别人看不见的后脊处,自己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我来写。”裴如意开口,在周祁安投来的充满意外目光中,她道:“我以前帮他写过功课。”
周祁安点点头,满意起来,“很好。”
借条很快写好,只是这小小的五两钱竟成了难事。
原因无它,周祁安身上没有那么小的钱,他摸遍了口袋,又回屋里找了一圈,两手空空的告诉了裴如意这个不尴不尬的消息。
“……”裴如意再一次认识到,眼前这个人,是一个富有到超出她想象的存在,昨天的三百两,还真的是他的概念中的小钱。
“要不给你银子好了。”周祁安友善的建议,拿出一颗银裸子在手中上下抛掷,随意的像是在抛一个核桃。
裴如意再次无言片刻,被眼前这位公子哥的阔绰和对金钱的无概念震惊到麻木,“不了,五两钱正好。”
五两钱是一个处在稍贵但咬咬牙能够负担得起的程度,再多了,就会惹来怀疑,况且,无功不受禄,她若真的拿这么多,到时候只怕和眼前这位的牵扯会越来越多。
这种不知深浅还行事无常的人,说到底,和她是两类人,她的防范之心在潜意识中告诫她,要远离这人。
“那行,你在这里等等吧。”周祁安点点头,说道。
两人陷入无言中,裴如意想要问等什么,但看了眼坐在摇椅上少年的侧颜,她抿了抿唇,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只是忍不住的腹诽,这满院只有他那石桌旁有坐的地方,竟然就让她站着!
短短几日,她对这人的印象已经逐渐丰满起来,一个有些好心但喜怒无常的富家子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对表哥那么不喜,甚至现在问都不问一句的帮她,但此刻,只要他肯帮她,就好了。至于其他的,譬如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真实身份是什么,为什么来洛水村,都一概不关她的事。
周祁安端着书,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旁边的女子站在一旁,就像是一株幽兰,静静地,又无端地引人去看。
他不禁想起那日他扶她手臂时,以及少女身上独有的那种清浅的花香,丝丝缕缕,不浓烈,但莫名的好闻,手下那细嫩温热的触感,像是上好的彩瓷一样细腻,又如同稍微用力就能化掉的羊脂。
他拿着书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眼尾的余光扫向她,少女手臂半抱,正垂眸,不声不响的用一只手轻轻揉着手肘处。
他略一沉吟,便回想到了昨日门外争执之中的那声惊呼。
“手臂疼?”明知故问。
裴如意怔了怔,放下手,摇摇头,“没有。”欲盖弥彰。
“等下拿个药再走。”周祁安头也不抬,不容置疑道。
裴如意看向他,品了品他的语气,默默将拒绝咽回了肚子。
又是“等”,等这么久,她隐约知道要等什么了,知道他家中只有他和那日扔药的中年男人两人,想必就是在等他回来,只是裴如意有些好奇,她之前猜测两人是父子关系,现在看来却不大准确,毕竟,哪有儿子身上尽是金银,反而父亲身上有细碎铜钱的呢?
心中的疑云越多,裴如意就知道,眼前这个人,就越危险。
可能是人的劣根性作祟,越危险神秘的事物,往往越能引起一个人巨大的好奇和探索,裴如意控制不住的浮想联翩被推门而入的声音打断。
果然是那个一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
男人一身灰白色短打汗衫,手中提着大包鸡鸭等新鲜的食材,看到院中站着的裴如意,目光立刻变得惊讶与警惕。
“潘叔,劳烦您拿五两钱和一瓶活血化瘀的药给她。”周祁安开口。
潘文忠闻言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道了声:“好的。”转身进了小厢房。
裴如意注意到“潘叔”这个称呼,她纳闷的眨了眨眼,这是个什么关系,叔侄?可是观察他们之间的对话,少年的语气中天然带着属于上位者的吩咐,这个潘叔也下意识的听令,竟然问都不问一句“为什么。”
看着递在眼前的铜钱和小巧的药瓶,裴如意这才如梦初醒,她真是昏了头,不能再深究下去了。
“谢谢潘叔”裴如意双手接过,眉眼弯弯,她乖巧明媚,看了一眼少年,托他在场的福,这次潘叔没有隔空丢给她,不然以她现在手臂上的黑青,还真可能接不到,到时候落得一地狼藉。
“谢谢…”她话音渐弱,她还不知他怎么称呼。
“弥祁安。”
“谢谢祁安哥。”裴如意声音清甜。
周祁安挑眉,少顷,他眼眸微弯,带了些促狭的兴味,“去吧。”似乎在告诉她好好表现,不要辜负他的期待。
等少女的身影远去。
在井水旁默不作声洗菜的潘文忠才过来,有些不赞同道:“少爷您怎么让她进来了,这多危险啊,万一……”
“无妨,一个村姑,能懂什么,让她站着,她就一直乖乖站着,什么都发现不了的。”周祁安笑了笑,安抚道。
潘文忠还想问无缘无故给她五两钱和药做什么,毕竟据他所知,昨日这女子出言不逊把少爷气的够呛,怎么今日两人又好似冰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