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模样的王志山,成了她们火力的最佳攻击点,而绝非一旁身着制服的王兴正。眼下的年青人,成了她们快速取胜的对象。就这起攻击而言,最理性的应对方式,就是沉着冷静,分兵作战、逐个击破。要将对方分而治之,得来一场一对一的厮杀。
凶狠的咒骂,对王志山而言是第一次遭遇。第一天上班遭遇攻击,他成了惹火火上身。他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听过妇女们在村子里的咒骂,并没有如此恶毒;彼时农村妇女们的叫骂,面对的是乡亲父老,杀人一千、损己八百的道理,让她们有所顾忌,中气不足,更多的只是单口相声般的指天骂地。那样的叫骂没有对象,极少有人回应,出口气就此了事;但外地婆娘不同。她们人生地无熟,肆无忌惮。而且,在年龄上,两人的年龄占了优势。不同年龄人似乎有不同的底限,骂的狠毒程度不一样。有一次,王志山在一辆客车上,亲眼目睹过一位老太婆与一名年青未婚女子的纠纷。年青女子一句指责,立即招来老太婆拍打胸脯与胯档的羞辱。她一把年纪,出口全是成年人才听得懂的责难,唾沫翻天,让年青女子无还手之力。眼前攻击不同。外地婆娘除了年龄优势,多了非同一般的凌厉口齿,夹杂着泼辣,不管不顾矜持,一上来就是恶毒的人身攻击。剧烈的叫骂声中,她们会博取不明事理人群的同情,掩人耳目,找挑一个人最柔弱的地方,让你只有招架之功,难有还手之力。
一场对峙,婆娘们占了上风。王兴正跑去农贸市场工商所,打了电话,向分局求助。
于存富的三轮摩托车载着张家善,“突突”而至。
双方力量变化明显。最初的二对二,变成了二对四。外地婆娘的嘴巴,像是加了个塞子,再无声响。到场的张家善显得冷静异常。他絮絮叨叨。在一连问过几次外地婆娘缴税还是不缴后,外地婆娘变得冷若冰霜。张家善仍不厌其烦,告诫你们可是不是要站到我们的对立面,想抗税?抗税将被强制执行!
此时的张家善,完全没有了闲暇时的风趣幽默。而王兴正看到张家善前来,三缄其口、谨言慎行;反倒是于存富,冷眼站到一旁,看着几人交涉。似乎此次前来,他只负责开摩托车一样。
令人沮丧和不安的气氛在延续。外地婆娘的耍赖依旧。所不同的,耍赖换了个形式。两人明显是王八吃称砣,铁了心。江湖一直都在。对方耍赖的自信,来自于她们对人情世故的输出,以及虚张声势的侥幸。
张家善放弃了。在明白对两个外地婆娘的苦口婆心,不过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之后,他终于对一旁的人,倒出了一句:
“拖下去不是办法,扣进去再说。”
几人来了精神。人人使上劲,拨开挡道的婆娘,将几十公斤重的猪油,狠狠甩上了摩托车。
对方来真格的!两名外地婆娘被吓住了。力量面前,脂肪无法与肌肉企及。女人们明白要动武的话,只有吃亏的份。两个婆娘脸色发白,跟在摩托车后方,一路小跑,跟着进了税务分局。
摩托车进了税务分局后,不熄火,连同猪油,暴晒在炎炎烈日之下。两名外地婆娘从烦躁中回过神来,成了泄了气的皮球,不住哀叹:
“倒霉了!今天倒了大霉了!猪油再这样晒下去,会被弄臭了的!”
分局长室里稳坐一人。他瘦高个,脑门亮堂,一脸刚毅。见到外地婆娘,他嘴角微微上翘,眼角多了鱼尾纹,一脸似笑非笑。他问着事情的来龙去脉,不时手摸着下巴,像是要找胡子茬,可下巴干净,没有胡子!他是张兴福。江北税务分局一把手。前两天他去县局开会,今天一回来,与撒泼的两个外地婆娘不期而遇。
两名外地婆娘刚来时呼天喊地。
张兴福“嘿嘿”笑着,彬彬有礼地请两个外地婆娘入坐,让人倒了杯水,说话不紧不慢:
“你们可骂够了人,咒累了?要是不够的话,还有时间。反正我们一个个离下班时间还早呢!继续,继续。”
说了这话,张兴福抬头打量了第一次见到王志山,“嘿嘿”笑了。
这是王志山第一次与张兴福见面。只是两人不论如何,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场合。没有和风细雨,没有郑重其是,更没有语重心长。唯有的,是张兴福对着两个外地婆娘不温不火、不愠不恼,让人无法从他深藏不露的脸色中,看出哪怕是一丁点的想法!
在场的不光是王志山,就连两名外地婆娘,也从张兴福的深不可测中,感受到了后脊背阵阵发凉。
女人不吭声了。
张兴福起身走到门外,对着外头的于存富大声叫道:
“老幺哥!你是不是想把国家的油钱给烧干?还不给我赶快熄了摩托车!”
在喊出这一嗓子后,他重新回头,坐回自己的分局长办公室,狠狠骂了一句:
“妈呢个巴子!不会听人话!”
于存富原本想着这事很快会有结果,没有打算去熄摩托车的火。被张兴福一骂,他小跑着,熄了火。之后,于存富美美地抱上一个水烟筒,邀杨武实坐进会议室,若无其事,下起了象棋。
摩托车的“突突”声响没有了。两个外地婆娘的心,彻底凉了。她们被张兴福的似笑非笑,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