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小镇,小镇依旧是同样的街道、同样的气味,就连街上的太阳,似乎同样一成不变。仿佛那场万人空巷的打斗,压根没有发生过一样。
分局里,王志山再次受到了不一样的礼仪。人人像是欢迎从战场凯旋的战友。有人一脸凝重,像是王志山刚从死人堆里拣回一条命,查看着他受伤的部位;有人与他打招呼,吁长问短;出事时不在场的董留成、杨辉,一脸愧疚,不住解释,当天他们因去了县城拉分局的液化气罐,错过了,白白让他挨了打,摊上这么大档子事!
张焕娣听到王志山回来,跑办公室,手指着楼上的马武,大骂江北人不是人!楼上的丈夫马武不住地打着哈哈,代为受过。
早饭过后,所有人齐整出门,站上街头。
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
摊贩们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人和气有加,少了讨价还价;低头顺眉,更没有恶语相向。
变化如此迥然,天上地下。
走到摊贩前的收税的几人,变得不习惯。
老卷毛媳妇对王志山多了笑意。接过票,她递来了钱。末了,她不忘指着李宽萍空了的摊位:
“小王,你来上班了?伤得重不重?那个‘的士科’没有绷着脸皮来了!这个烂货不要脸!连你这样的好人都打,她还算是个人么?完全是绷绷脸,烂渣精!那天公安局的,还有检察院的,来找我们家搞调查,我就指着她妈那个老货骂了!我说你家真不要脸,带灾我们正经人!你一把年纪的人了,来丢我们做水果生意人的脸!凭什么一条街就你家不缴税,还动手打人!是呢嘛,几文文钱的税,她家非但不交,还来我们面前甩脸子!要我说,这样的人早该拖了去,该啃甘蔗的啃甘蔗、该吃枪子吃枪子,少来当老鼠屎,搅坏一锅汤!”
一番话,让王志山温了眼框。公道自在人心。别看老实人平时不张口,一张口,你会发现,群众的眼睛雪亮着呢!
看到几人早早归来,张兴福舒了口气。他客气地请王志山到他面前,细细打量,道:
“怎么样?今天顺不顺利?我看你们提前了不少时间。”
王志山满心感激,点点头,说没想到忍无可忍,打了一架,出了秩序!换作以前,收税要磨半天嘴皮子,今天不一样了!
张兴福多了赞许。他不轻易表扬下属。只是今天,他的表情比表扬还来得舒坦,笑盈盈的。回想着那天的事,他心有余悸:
“王志山啊,收税这碗饭可好吃?我就担心你那天一个人吃三个野蛮人的亏,另外还加上两个烂婆娘!不瞒你说,当时我一见到你满身是血,一身制服被撕得稀巴烂,我这个心啊,比刀子戳还难受!你是老王家独儿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拿什么跟人交待!要不然,我恐怕连跳楼的心都有了!好在你吉人自有天相。你看,受这么多人围攻,不说你全身而退,至少,你没有被人打趴下;另外,好巧不巧,人家检察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们不可开交的时候过来,护你走出这道门,这不是你的造化,是什么?有时候唯心的东西,我本不该说,可谁能解释清楚那么巧?”
王志山不好意思地笑了。他心里感激张兴福,点点头。
张兴福环顾左右,脸色一变,拉长了脸:
“我最想不通的,是你们四个人出去,最后剩下你一个挨打,连个帮掐的人都没有!这像什么话!那天我一个个审了人,问他们为什么临阵逃脱,跑哪儿去了?马文龙说的好,来分局叫人来了;再问王兴正,说是到信用社打电话去了;剩下个张家善,力气小,帮不上趟(笔者注:帮不上趟,帮趟是本地方言,本意是指田间劳动时,一墒田地,要由两人完成协作,来赴上工。帮不上趟,即帮不上忙)。你说,除了张家善,哪个不是鬼话连篇?当逃兵就当逃兵了,到头来还要抓个芋头叶来遮逼——哄鬼!你说,我多鬼火?我当场指着王兴正的鼻子,问:你电话打到哪儿去了,是□□还是联合国,我为什么没有接到?还有马文龙,你说你来分局叫人了,人呢,你叫人叫到哪儿去了?唉,这些全是过后话。我恨这些人良心被狗吃了,完全是鸡蛋放在石头里——混蛋!我当时这个火啊,从脚后跟‘噌噌噌’地一直冲到脑门心!说一千道一万,这些人不是人——连起码的人都不是!还同事呢!他不怕我们叫他们‘同事’闪了舌头、丢了人!等到第二个街天,我叫所有人上街,全副武装,武装到牙齿:该带刀的带刀,该带警棍的带警棍!到时候打起来,先把对方打趴下再做说。什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全是扯淡!这个社会,我是看明白了,矛盾冲突面前,实力碾压一切。要说实力,干架也算!现在的税收执法,如果不以暴制暴,完全瞎掰。还是回到老人家那句话,说的好,叫做‘枪杆子里头出政权’。当然,我们不能无事找事,像地痞流氓一样丢了本份。只不过我们也要事先申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对任何来犯之人,打得过打,打不过,跑!我们先保全自己再说。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否则,像你,一个家庭、国家培养多年的好苗子,被几个下三烂熬吃了,值吗!不是我在官言官,拿官本位的姿态,专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