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意外,联系之前的事,我也猜到了。
“我听到自己的笔友飞行员被俘活着,所以想去通知他家人。他提到过自己亲戚在那里工作。我当时也害怕,就……就不小心穿了你的大衣。我不知道他们会举报我。他们还把我以前的信找出来,发现里面提到你实习的医院,把你们系的几个女生都拉去审讯。”
她言辞里有躲闪不实的地方,但这件事本质上她只是鲁莽,也不算真的错。
“但也没必要离开柏林。”我说。
“不完全是这些,还有,还有其他……感情上的。”她吞吞吐吐地说,“那人……我们是不可能继续的。他在这里工作,我不想见他。还是走吧。我家在汉堡,我回家去。”
我到楼下时,米娅从二楼窗户向我挥手,一阵冷风吹过,她捂着嘴,关上了窗户。
我走了一段路,回望那扇紧闭着的窗户,心中一阵荒凉。
不知两个人以后还会不会见面?她是我来这里的第一个朋友。原本我没有想结识任何人,可是米娅主动靠近了我。我一直很感谢她让我刚到柏林的日子不再孤单,没想到这么快,她就又要离开。以后放学,我又是一个人回家了。
渐渐远离了她家,我强迫自己心思转到阿尔伯特,我想再给他买个新礼物。
虽然我已经准备了礼物,总觉得还不够。转而到车站,坐车去了几家首饰店。
我记得他有一个很精美的袖扣,黄金托子,上面的碎钻石组成一个八角星。这袖扣只有一个,我看能不能给他配成对。
看了几个店,发现样式材料都好说,最主要的问题是,买不起。这个年代没有人造钻石,天然钻石太贵了,做成这样一个袖扣至少上千帝国马克。虽然借父亲的钱也能买得起,但我不想。
回来的路上,有些街道装饰了新年的条幅、彩旗。空气中,煤炉中的烟味混合着烘焙糕点的甜味。书店门口摆了贺卡和明信片。希t勒、戈培尔、希m莱等人的在最明显的位置,旁边是邮局。
“买邮票吗?”邮局里的人说,“最近到了80芬尼的,无论到哪里,贴一张就够。还有,这些20芬尼小面额的,方便短途。”
我买了20张,眼神落在一边的小桌子上,上面有一排银质小徽章,放在木头盒子里。其中有一个猫头鹰样子的,远看像一只雪白的鸟。
“2个帝国马克一个,新到的。瞧,猫头鹰这个,只剩这一个。”
回到家,有一封阿尔伯特的信。
“什么时候送到的?”我问父亲。
“大概两个小时前?”
会不会,就是我在路上突然想起他的时候?我想着,打开了信。
这是刚到卡塞尔的时候写的,那时他还没有确定多待几天。所以信里说,会不会他人都回柏林了,信还没到。
“其实我甚至觉得,我根本没回来,心还留在柏林。”他写道。
他还说和舅母提到了我,“舅母比拉很高兴。”
他舅舅不在家,所以也不清楚那位普鲁士元帅的舅舅意下如何。
不同意又怎样?我不服气地想,如果阿尔伯特因为这些退缩了,那损失的是他。
他还写了一些乡间生活,说帮着种了花,还搭了葡萄架。
“种下了好几种颜色的风信子,很快就能开花了。也许下次你来就能看到。”
“卡塞尔有大片草地,远处是森林。这里的雪没有融化,在河边我看见一只半大的鹿,它的眼睛很温柔,很像你。”
“我们寄信要走一段路到邮局,这段路你一定会喜欢,能看到远处的山谷和丘陵。太阳刚出来时,尤其美丽。”
他的表达仍然是含蓄的,表达着隐约的、有节制的情感。我记得在以前的世界里,有时候别人说我冷漠,说我不表达感情。那时候我也以为自己是个情感淡漠的人,现在想来,不是的。
深沉的真诚,在某些人看来是冷漠的。
语言不是表达爱的最好方式,真正的爱是来自那颗真诚的心。
只有真诚的心,才能才能触碰到对方的心,才能去珍惜另一份同样的真诚。
30号那天,我去学校查了些资料,回来后刚进家门,看到桌子上放了一束红色玫瑰花,还有两个礼物盒。
不是说31号下午的吗。
我的心砰砰直跳,明知故问:“谁来了?”
“你没碰到阿尔伯特?他去找你了。”
我马上跑出去,由于不想再经过米娅家,我刚才回家时绕了路。地上还有残雪。刚到喷泉的那个街口,看到一个穿国防军军装的人。我马上跑过去叫他的名字。但是那个人一回头,并不是他。
我失望之下连连道歉。
不知道他在路口选择了哪个方向,所以只能在这里等待,希望他找不到我,回来的路上能看到我。
我张望了一阵,忽然背后一暖,一双胳膊抱住了我。我惊呼了一声,马上意识到是他,那些关于深沉内敛的言论早被抛到九宵云外,我转身抱住了他。
他身上带着冬天的气味。
就像他信中描绘的,乡间树林雪地里,他身上沾满了树叶上落雪的气息。一种不属于柏林城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