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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故2(1 / 2)

“我们送您回家。”雷德说。

我摇着头。

刚刚从劳动营出来,以为能一切回归正常,却又陷入了更大的无助当中。我不愿意回家,一个执拗的想法让我站在这里不动,似乎多站一刻,就能多知道一点什么。

真蠢。这是安全局,进出的盖世太保也时不时地看我。

雨点砸下来,周围都是被雨滴激起的尘土味。

“他……有留下什么吗?”

“在的黎波里。”

见我不明白,他又补充了一句,“利比亚的首都。”

一个沙漠国度。

“那就回家吧!”我说。

雷德去把车开过来,我在路边只等了一分钟,头发就被打湿了,雨水顺着眼睛淌下脸颊。

真怪,明明已经决定不再愚蠢地站在这里,为什么还是感觉自己无能为力得,像……尘土?那被无数靴子踩过的,被雨点打出坑洼的尘土。

“我想回威廉草地街。”我坐进车里说。

海因里希无声地打了个手势,雷德点点头,给汽车点了火,又把收音机打开。海因里希的动作让我想起那个灰帽子带我去劳动营时,也在路上向司机这样打手势沟通。在安全局待过的人,似乎都会这样无声地沟通。

收音机里传出主持人的声音,“下面我们播放一首雷娜小姐的新曲《夏夜恋歌》。”接着是稍微低沉又娇媚的歌声。这是我知道的那个雷娜,没想到她会唱歌。

汽车开动了。

一道闪电劈空而来,漆黑的天地顿时雪亮一片,就像一台巨大的照相机,给这个世界拍了一张照片。

在这闪亮的片刻,我从观后镜里看到舍伦堡安静地站在路边,表情和刚才的谈笑风声完全不同。他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目光也像闪电一般,划过我们的汽车。

紫藤花在风雨里落了一地,我使劲敲着门。没有人应声,鲁丝似乎出去了。

我坐在门廊下的台阶上。旁边的地上是一把伞,刚才雷德他们离开时留下的。当时雷德还问我,是不是没带钥匙,我逞强说“带了”。实际上|我没带,因为父亲把钥匙带走了,我把自己的钥匙给了鲁丝。

雨大起来了,我不想碰海因里希留下的伞。我再一次觉得自己幼稚得像个中学生。

可在父亲面前,我怎么会不是孩子?

不,我不是为了赌气而不避雨的,是因为……他是在沙漠里去世的,也许他的灵魂还游荡在那炽热的沙丘中,会想念柏林的阴雨呢?

不知是眼泪还是雨水,从眼窝里淌出。它是有温度的。很快,它混在雨水里了。漫天大雨,我的眼泪只是一滴水。和整个战争相比,这点悲伤不值一提。

可是为什么,人要这么渺小,会在一滴水里溺毙?

一股疼痛从心里钻出来,源源不断。

那是出于西贝尔对父亲的爱吗?我以前不知道,我会为西贝尔的父亲如此悲伤。

现在我知道了。

真傻,我还以为自己和西贝尔是两个人吗?早就不是了。

他生养了这具肉|体,他关怀着我的心灵,庇护过我的成长。我的灵魂从另一个世界来,投奔于他。他就是我的父亲了。

雨水把衣服打得湿透了,一个身影打着伞沿着路边小步走着,那是鲁丝回来了。

“圣|母呀!您回来啦?您没事吧?到底谁送您回来的,把您丢在这大雨里呀!”她跑上|门廊,“都怪我,我刚才出去买面包了,排了好久的队。”她把篮子放在地上,一边掏钥匙开了门。我站起来才觉得好冷,冷得直打哆嗦。

鲁丝一边忙碌,一边说上次的熏鱼她做熟了,可是我没有吃上,她只好自己吃了,这会家里只有洋葱和香肠。

“什么都可以,我也不饿。”我的肚子空空的,却不想吃东西。

推开父亲的屋子,一切照旧。他看过的书都在书架上,几张文件纸在桌子上的白铁丝文件框里。

我在那其中一张纸上还画了一个搞怪的猫咪头,是希望他下次工作时看到,可以轻松一笑的。

但是他不会笑了。

他回不来了。

鲁丝小心翼翼拿着酸黄瓜三明治。

“你先换衣服吧,另外……我不知道该不该问,是不是您这几天受了什么委屈?”

我摇头,关上|门换了衣服。

屋子里飘着酸黄瓜的味道,是的,那天卡尔森来找他,他就自己做了这种三明治。他好像很喜欢酸黄瓜?我以前竟没有注意。

“他们说父亲的考察队出了点状况,不过可能没事。”我说。

我没有说他失踪了,回不来了。我还没有承认。结果还没有确定,万一当地人找到他了呢?

鲁丝愉快地忙碌着,问我这几天的经历,给我洗衣服,还计划着给我做好吃的。又汇报说希尔德打了好几次电话。

“我还买了本巴赫的钢琴谱,对,是巴赫。”她说,“我记得埃德斯坦先生喜欢这个音乐家的曲子,他当时想叫我弹的就是他。今天我买到了,过几天你在这里也可以练琴。”她喜滋滋地把谱子摆在钢琴上。

我茫然看着鲁丝拿了半干的细布,仔细地一个个擦拭琴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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