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好?
但是可能,没有病好的那一天了。
她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没说出来,只是垂下眉目,敷衍地又应了一声:“嗯。”
“虞灵。”他唤她。
少女抬眸看向他。一阵风吹过,将他宽松衣袍吹得鼓鼓囊囊,他握着窗口手上灰色衣袖随风猎猎,风涌来将他栗色卷短发拂乱,他半眯了金色的瞳,朝着风的方向稍侧了侧头,突然伸出一只手轻抚了抚,就像在抚一条无形的巨龙。
突兀地,那能将院内树木吹得弯腰的大风,在他这一抚之下,骤然就消失了。
他被风灌得满满当当的宽松衣袍也渐渐息下去,额发被风拂得有些乱,却不减俊俏,反多了几分散漫。
很衬他的,猫类的散漫。
那阵巨风半点没有没入屋子里来,像是被他阻隔了。最后大风散去,只剩一点微风飘入屋内,轻轻吹了吹她戴着帷帽下的白色细纱。
银白月色照在少年身上,给他笼了一层薄凉的温润的光。
看起来非常好相处,却又遥不可及。
景物滤过白色细纱布落至虞灵眼里,都显得模糊又朦胧,不甚清晰。
因此落至她眼底的少年,看上去就离她更遥远了。
她还在发着烧,却伸手掀了掀帷帽下白纱,想要将他看得更仔细些。
他看上去实在像恣意画家随性而起,灵感充沛流畅,画出的极为传神无法下笔第二次的作品,他看上去实在像志怪书本里的美丽精怪,他看上去实在像异国异世界的美好事物。
他看上去,实在像…神。
少年坐在窗口伴着月光看向她,容颜韶秀。
他一身宽袍,额发稍乱,倚着轩窗微笑:“虞灵,你知道吗?神灵的信徒一生中是可以朝神许一次愿的,如果神灵愿意,就可以帮他实现一次愿望。”
他稍认真了些,朝她的方向倾了倾身,月色便同他一齐进了屋。
他澄金眼眸在月光映照下显得格外的温柔。
他说:“虞灵,你可以向我许愿的。”
少女看着窗口的少年,她问:“许愿的话,就会实现吗?”
“是。”卷短发少年一言肯定。
不像其余人宣扬的那样,许愿要心诚要虔信,要数年如一日心如明镜地烧香拜神,基于此上,愿望若实现,便是神的功劳,若是未实现,便是许愿人心地不诚。
他如此斩钉截铁地说‘是’,虞灵便落了帽下白纱,重新垂下目去。
不知怎么的,她又问了一个问题,轻轻地,“所有人的愿望,你都会实现吗?”
“不会,”卷短发神明丝毫没有察觉到她问话的缘由,倚着轩窗,稍抬了头思索着道:“我只会实现值得被实现又不会超出我能力范围的信徒的愿望…”
“或者,”他话锋一转,金色的眼眸看向虞灵,笑出了一对儿少年气十足的尖尖虎牙,“我也会凭着喜好实现别人的愿望。”
被‘喜好’的虞灵将布满痘疹的手指再往被里藏了藏。
她隔着帷帽朦胧看向他,再问:“许愿病好的话,病就会好吗?”
“会。”少年专注看着她,肯定道。
虞灵笑起来,她说:“那我许愿病好。”
那坐于窗口的少年也笑起来,夜风将他卷短发吹得凌乱,他偏头眯了一只眼,将一根手指放在眼前,明朗道:“我要开始实现愿望了!”
他这么做作地说着,却又将手放下来,随之探出窗外去够了够临近墙壁枝头的一只苹果。
那只半熟苹果在他手里渐渐熟透了,他将苹果摘下来,扔到虞灵床上,托着下颌笑眯眯地看着她道:“神果。”
亲眼瞧着他从窗外摘苹果的虞灵很不买账,她手指敲了敲苹果:“你刚摘的。”
卷短发少年一点没有被拆穿的窘迫,他半点没羞愧,恍若才知道般点了点头,还是笑眯眯地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逗她,拉长语调道:“嗯,是,但是现在,是神果了。”
他认真瞧着她:“你吃一口就会好了。”
他眼里的逗弄神色实在是太清晰了,虞灵不爽地偏了偏头,又眯了眯眼看向他,掀开些许帽下白纱对他说:“如果好不了的话,我就会揍你!”
少年托着下颌瞧着她,极认同地点了点头,澄金色的眼瞳专注看着她,身体假作着害怕瑟缩的姿态,语气却带着笑,尾音懒散道:“嗯,为了不被你揍,可一定得有效才行啊。”
虞灵瞧着窗口的那位神仙少年,拿起手里的苹果咬了一口。
原本半熟的苹果,在他手里变红,被她咬进嘴里,再无一点酸涩,又脆又甜。
她咬了这口,突然就想起,她与他初相识时,争锋相对,有一天夜里,他也是这样大大方方进她屋取她屋里的苹果吃,吃了几口就将吃剩的苹果扔到她枕边,顺带于她枕下放了画着拉眼吐舌表情的纸张。
她顺着这事又想起,她之后去找他,摘了帽子,露了一头极难看的短发,便遭了路过同私塾之人的极尽嘲笑。
而现在,她分明是有着比当初狗啃短发的自己丑陋数十倍的模样,狸猫妖却告诉她,她并不难看。
就像方才她问他:“为什么会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