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言的轻笑让姜瑶漫上一层恼意。
她回眸瞪他一眼,刚想逞强回绝,手里挽着的发髻又散下来几缕碎发,仿佛存心同她作对。
她无声叹气,像路边无助的小狗垂下头示弱,剪水双瞳低低地看向地板上他的鞋履,下颌紧抿着一言不发。
谢不言看出姜瑶的羞窘,收起笑容走上前。他拾起镜前的桃木梳,一手抓着她瀑布般散开的青丝,从头至腰身梳理垂顺。
浓密而丰厚的长发在他宽大的掌中不盈一握,发丝是浓郁的墨色,绕在他苍白修长的指间,分外惹眼。
他抬手勾住发尾,顺时针盘绕几圈后,用发带牢牢固定好,盘成同他一样的发髻。
姜瑶默不作声地看向镜中,他游刃有余地将她的发眨眼间便盘得齐整,纹丝不乱。
“你……还给旁人挽过发髻吗,好像挺熟练的哈。”姜瑶暗搓搓刺探。
谢不言神色顿了半秒,很快恢复成自如的模样。仿佛把什么话咽下去了。
“没有。”
言简意赅,嗓音有些冷淡。
姜瑶回过头看他,他已经走开,取了随身物品在门边等她。
姜瑶不好再磨蹭,把为比试准备的布画仔细装好,清点好随身物品后,跟过去出了门。
客栈门口聚集了不少人,大多是昨晚赴宴的宾客,正三三两两地交谈着。
“姜掌柜,谢公子,今日也是一同去枫晚亭赏书画的吗?”说话的是昨晚宴会上坐在他们对面的白先生,是个卖字画的生意人。
谢不言冷淡地颔首,姜瑶客气一笑:“是的,我们也去。原本还担心起晚了,幸好大家都还没走。”
旁边的年轻书生热情地搭话:“不妨事,枫晚亭就在后山不远的半山腰上。我去年曾去过,等会儿可以给大家引路。”
经过昨晚徐巍的一番介绍,大家对姜瑶还是颇有印象的,此时不少人的目光悄悄在她身上停留,打量着这个年轻稚嫩的小姑娘到底有何本事,值得京城名画大家徐巍如此吹捧,寄予厚望?
是想来攀高枝儿的关系户?还是有真才实学的民间高手?
众人各有所思地暗暗猜测着。
姜瑶敏锐地察觉到周围人状似不经意实则有心审视的目光,如有实质般汇聚到她身上。
她面上还挂着客气的甜美笑容,笑容里却透着些勉强了,只是虚提着唇角,杏眼却没有弯弯的笑意,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流露出无措。
谢不言不动声色地上前半步,把她挡在身后,遮掩了大半审视探究的目光。
众人瞧见一个面容肃冷的白衣男子挡在姜瑶身前,收敛了放肆的打探,又聊起昨夜姗姗来迟的那两位贵客。
“那两位叫虞什么的兄弟,好像没住在这儿。”说话的人抬头一指“榆阳客栈”的匾额。
“那两人看穿着打扮就知道是沉香国的权贵之流,岂会同咱们一般住在客栈。我听书院的学生说,闵院长在书院的雅斋里特辟了两间厢房,供贵客落脚。”
“昨晚我就看出来了,那两人同院长关系匪浅啊,只怕稍后的书画会,院长也有心抬举他们了。”
此话一出,四周安静了一瞬。
虽然大家心多半有此猜测,但大多都藏在心中,眼下被人道破,俱是静默了一秒。
很快也有人为书院辩解:“江枫书院名声在外,多少王公权贵想塞子弟入学,书院一直坚持公允入学。如今不过是两个外族贵戚,何至于作践书院的名声,来抬举他二人!”
“说得也是,我虽然对新任的院长闵休不熟,但老院长邱兴言的人品是信得过的。这次的书画会他也会一同坐镇主持,他本人刚正不阿,没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有失公允的事。”
一旁手执折扇的青衣男子冷笑:“老院长若是公允,便不会把继任院长一位交给自己的女婿闵休了。任人唯亲,算什么公道。”
姜瑶站在谢不言肩膀后头,悄悄探出小脑袋,露出一双吃瓜的眼睛,不错过周遭任何一句八卦。
谢不言偏过脸睨了她一会儿,她还未发现,仍是出神地听着旁边那人说着两任院长的八卦。
“邱老院长一世英名,最终还是为了女儿的婚事折损了啊。听说邱老院长最初属意的新院长人选本是自己的得意门生诸葛瑜,但后来不知怎地……”
姜瑶探着脖子听得入神,没留意下巴撞到谢不言的肩膀,闷哼一声。
莹白的下颌肌肤上很快泛起一道红痕。
“撞疼了?”谢不言抬起手,似乎想抚上去揉一揉。
姜瑶凝神望向那只朝她伸来的手,僵在原地,微微扬起下巴,可怜兮兮道:“有点疼。”
她呼出的热气沾上他的指尖,谢不言反应过来,及时收住这快要逾界的触碰,手蓦地垂下来搁在肩上,仿佛本来就是伸手要将肩膀上的衣褶抚平。
谢不言垂眸,漫不经心地抚平衣褶,嗓音冷淡得没有一丝起伏。
“该。”
?
这一声“该”抽在姜瑶心上,比撞到的下巴更疼。她好看的眸子里很快浮起怒意,贝齿将下唇咬出印痕。
她冷哼一声,朝旁边的空地走开半步,侧过身子,仿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