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织布机彻底修好之后,姜家众人齐心协力地织了许多软棉布和藕布出来。
只不过,来买藕布的大多还是些文人书生,用来制衣的话,寻常百姓买不起,而在达官贵人当中,藕布的名声还未播散开,只有少数识货之人买来裁衣裳穿。
对于大多数寻常百姓而言,藕布虽好,却不及软棉布物美价廉。
姜瑶心中了然,要打开藕布销量,光靠一些文人雅客买去作画可不够,还得在中秋节的花灯会上惊艳亮相,在那些眼高于顶的王孙权贵当中炒热藕布的名头。
眼下距中秋还有一月,姜瑶不敢掉以轻心,每日除了织布卖布,便是紧锣密鼓地筹备着花灯会上的样衣。
就在这段时日里,隔壁沉寂许久的沉香阁,终于在一个艳阳天里轰动地开业了。
说是轰动,一点儿也不夸张。对面蛰伏了半月有余,一出场便来势汹汹,开张那日可谓是轰动全城。
沉香阁开张那日,破天荒地请到了秦淮河上最有名的花魁杜泠音。
杜泠音在江南一带是个传奇般的女子,多少王孙公子砸钱给花楼,也未必换得回佳人垂青,多半只能远远观望一眼。
杜泠音一番傲气非但没劝退络绎不绝的宾客,反倒让她的经历更加传奇,让这位大名鼎鼎的花魁更添几分神秘魅惑。
但杜泠音并非只有美色惑人,许多富商贵客心甘情愿花重金不止为了远远一睹她婀娜多姿的身影,更为了她技惊四座的歌喉。
久而久之,杜泠音在江南一带除了花魁的称号,更有了妙音娘子的名头。
对于溧水镇的众多百姓来说,虽然大多数人未曾有幸亲眼见过这位名噪一时的花魁,但早在茶余饭后中听闻过她的传奇经历。
是以开张那日,沉香阁在众目睽睽之下请出杜泠音时,多数人见到这位脸上蒙着轻纱的曼妙女子,第一反应是弄虚作假。
这遮遮掩掩的看不着脸,那门前众多看客颇为扫兴,质疑沉香阁心不诚,随意请个女子轻纱蒙面便敢自称是秦淮一绝的杜泠音了。
却见那女子闻言并不反驳,眼尾轻轻扬起,像在无声冷笑。
她抬起纤纤玉指,沉香阁门口请来的乐班子便开始奏乐,吹笛子的,拉二胡的,弹琵琶的,弦乐交错。
这一曲奏的是雨霖铃,传闻是一位落榜的才子填词谱曲,虽是靡靡之音却随着往来的商旅船夫传遍了大江南北,亦是妙音娘子杜泠音登台唱曲儿的成名作。
刚才还吵闹着打假的看客们在弦乐声响起后渐渐安静了下来,来溧水镇的戏乐班子不多,能听到这回高水平的演奏更是难得,众人没再争论眼前女子究竟是不是杜泠音,只安心听曲儿。
姜瑶原本在后院忙着藕丝织布,无暇去看隔壁开张的热闹,此时听到隔墙传来的丝竹弦乐之声,也忍不住停下来留神听着。
弦乐起头之后,那蒙纱女子便阖目听着音律,先是轻轻哼着,在弦乐哑声换气的空口,骤然变调加入唱词。
她的嗓音如珠圆玉润的玉石,清亮中带着磅礴的气势,穿透力极强,让周围的听众心头一震。
连河对岸的街区都有行人驻足,扭头朝这边眺望。这把嗓音唱得众人如闻仙乐,飘飘然忘乎所以,如坠云端。时而高亢激进,时而哀婉叹息,让人沉醉其中,心情随唱词变幻,从这一曲歌声□□情歌者心绪。
这唱腔……不疑有他,绝对是妙音娘子杜泠音。
纵然溧水镇的多数百姓此前并未听过杜泠音唱曲儿,但眼前这位女子的歌声,同传闻中形容的别无二致。
不光是吸引了许多路人驻足欣赏,更是一传十十传百地吸引了溧水镇全城的百姓往凤仙桥下赶。
一曲唱罢,凤仙桥下已经挤满了人,还有一两个人被挤得不慎落了水,最终还是府衙派了官差来维护秩序,以免人群骚乱。
姜瑶也被这动人歌喉打动,站在自家布庄门口,隔着黑漆漆几十个人头,遥望那响当当的花魁是何模样。
“别瞧了,她蒙着脸呢。”谢不言辞色淡淡。
姜瑶瞥了眼谢不言波澜不惊的脸,好奇道:“这可是花魁诶,就算是蒙着脸,咱们也是难得见上一回,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激动呀。”
谢不言沉沉一笑:“她唱曲儿还不错,其他……不过尔尔。”
“说得好像你见过似的。”姜瑶嘟哝着,腹诽道连花魁都觉得不过尔尔,你的眼光也太高了吧。
殊不知,在她垫着脚探着身子去看人群围绕众星拱月般的花魁时,身侧有一人在垂首凝视她的鬓边。
姜瑶垫着脚站在家门口的石阶上,勉强能看见杜泠音模糊的轮廓和顾盼生姿的眉眼,依稀能辨出这是位美人。
她垫了一会儿脚觉得累极,又看不着多少,歇了心思正准备会后院继续织布,却听见隔壁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感谢诸位宾客前来捧场,在下是沉香阁的老板虞越泽,即日起七日内,店内棉布一律五折,绸缎一律七折!欢迎诸位前来挑选自己心仪的布料。”
虞越泽背着手从沉香阁内走出来,不疾不徐地朗声说完,底下便有一群人捧场叫好。
“虞老板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