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雅的目光在浸泡藕丝的那缸水上停留许久。
是了,除了浸泡的水不同,其他步骤她都完成得大差不差,没理由在这姜家布坊里能织出光可鉴人的藕布,回了沉香阁就织不出来。
过去乌雅以为那洗涤浸泡藕丝的水只是寻常的井水或河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今日留神细看才发觉,日光下水波微微泛着令人不易察觉的黄色。
就像……化了什么药水进去一般。
可是那水缸好像一直在那儿,乌雅没看到过姜瑶何时加了什么东西进去啊……
乌雅咬着下唇,思来想去,还得想办法制造机会,让姜瑶在她面前更换水缸中的水。
到了黄昏,布坊收工,姜瑶收拾东西准备关门。
乌雅磨磨蹭蹭地离开织布机,故意留在最后,余光一直放在姜瑶身上。
果然,姜瑶把小水缸倾斜,将里头八分满的水悉数倒尽。
乌雅翌日起了个大早,比平日早来了半个时辰到了布坊,想要看看姜瑶是如何加水到水缸里的,有没有放别的东西进去。
刚走近一瞧,乌雅的脸垮下来,水缸里已经换好水了,依旧是微微泛黄的水质。
姜瑶也是刚到布坊,这水是她在姜家小院里准备好了,谢不言一大早搬过来的。
“你今日怎么来这么早?昨晚没睡好么?”姜瑶一边把染好的布料抻平,一边问乌雅。
乌雅不自然地点点头,上前帮姜瑶一起抻平布料。
没能瞧见姜瑶如何调制浸泡藕丝的水,乌雅心中一片失落,想起虞越泽威逼恐吓的情形,心有余悸地皱了皱眉。
姜瑶抻平昨日染好的布料,又指着几匹土织布和软棉布,一一交代乌雅,哪些布染什么颜色,各多少匹。
乌雅回过神,认真记下来。她做事的时候还是很细致专注,这点让姜瑶很满意。
乌雅把染缸刷洗一遍,拿出装着各色颜料的小罐子,兑水调合均匀,倒入各个染缸中。
染料在清水中逐渐化开,如丝丝缕缕的彩色烟雾,在清水中交融,扩散,最终把这染缸中的清水变得浓郁。
乌雅眨了眨眼睛,突然有了主意。
染缸离水缸不远,乌雅把布料投入染缸中染色时,故意“不小心”溅出一片小水花,落入到浸泡藕丝的水缸中。
“哎呀——”乌雅娇声惊呼,朝着屋里姜瑶的背影唤到:“掌柜的,我不小心溅了点染缸中的水到这水缸里,这……要不要换水啊?”
姜瑶赶紧搁下手中的账册,跑过来一看,这缸新换的水确实不能用了。
“对不住啊掌柜的,我不是故意的……”
姜瑶叹一口气,瞧乌雅是无心的,也不好责怪她,只得把这缸水先倒了。
“没事,你先去忙吧,我等会儿再换一缸就是了。”
乌雅回到织布机前,接着做昨日未完成的活,眼睛依旧黏在姜瑶身上,看她如何换水。
却见姜瑶转身出了布坊,看样子是回姜家小院去了。
乌雅撇撇嘴,不忿地想,真会藏着掖着,就是不让她看见。
姜瑶刚走不久,小茹和兰姐就陆续也来布坊上工了。
小茹见只有乌雅在,却没见着姜瑶,不禁问道:“怎么没看见掌柜的?”
乌雅答:“我不小心把这染缸里的水溅到水缸里了,掌柜的回家重新换水。”
小茹点点头,坐下来织布。
乌雅想着小茹和兰姐比自己早来这布坊做工,便向她俩打听这水缸中的水与井水有何不同。
兰姐一贯是不爱理人,只有小茹思索片刻回答:“我也不知道诶,之前都没怎么留心,好像每次来那水缸里的水就已经准备好了……”
“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好像有次看见了掌柜的往水缸里头倒东西。”
“倒了什么,你看清楚了吗?”乌雅嗓音里有克制不住的激动。
小茹摇摇头:“我忘了。”见乌雅蔫吧下去,她安慰道:“你想知道是什么,直接去问掌柜的就好了呀。”
乌雅心想还是算了吧,她一开口问不就露馅了吗。
说话间,姜瑶和谢不言已经过来了。
推开布坊的门,谢不言轻轻松松提了两桶水,一点儿也不费劲地倒入水缸里。
末了,他瞥了乌雅一眼,特意把水缸搬得离染缸远远的。
乌雅:“……”
此计不成,乌雅只得把主意打到姜家小院去,想办法看看姜瑶在那里头如何兑好浸泡藕丝的药液。
乌雅跟虞越泽汇报了此事,他近日时常坐在沉香阁二楼窗户前,凭栏留意姜家小院里的动静。
虞越泽揭开茶碗盖,撇去面上浮沫,漫不经心地浅抿一口,雨前茶凝神静气的茶香在舌尖蔓延开。
隔墙之下,姜瑶拿着账册跟谢不言商讨事宜。
盛夏时节,日光刺眼,院子里暑气蒸腾。
姜瑶刚从布坊的地库里出来,地库里阴凉,走过来出了一身汗,两鬓的碎发黏在脸颊。
她浑不在意地抬起袖子擦汗,拉着谢不言站在屋檐下躲荫。
“这几日我发现地库里的布匹堆积得越来越多,都有些卖不动了